牛皮文学
牛皮不是吹的 小说还得看我推的

第3章

第十二章 妒火中烧

十两银锭收在匣子里,沉甸甸的。

刘嬷嬷这几走路都轻快了些,脸上常带着笑。

她盘算着,这笔钱能买多少米面,能添置多少东西。竹风院的子,总算能宽松些了。

可顾砚舟心里不踏实。

他知道,这银子是赏赐,也是靶子。

在侯府这深宅大院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来无数眼睛。

果然,第二天去族学,麻烦就来了。

刚过花园的月洞门,顾砚林就带着顾砚柏和两个小厮等在那儿。

他穿着新做的杭绸夏衫,摇着把洒金折扇,斜斜靠在假山石上。

“哟,八弟来了。”顾砚林用扇子拦住去路,脸上挂着假笑,“昨可真是风光啊,十两银子,够你们那小院花销多久?”

顾砚舟停下脚步,面色平静:“三哥早。”

“早什么早。”顾砚林走近两步,压低声音,脸上笑意敛去,“你以为哄得祖父开心,赏点银子,就能翻身了?”

他上下打量顾砚舟那身洗得发白的细布衫,嗤笑一声:“庶子就是庶子,穿得再体面,读再多书,也越不过嫡子去。也越不过我。”

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顾砚舟抬眼看他,语气依旧平和:“三哥教训的是。弟弟只是侥幸背了几句书,不敢妄想。三哥若用心读书,想来祖父也会赏你。”

“你!”顾砚林脸色一沉。

他最烦别人提读书。

在族学里,他功课向来是垫底的。夫子说,赵姨娘骂,可他就是读不进去。

这话戳中了痛处。

“好,好得很!”顾砚林折扇一收,指着顾砚舟的鼻子,“给脸不要脸是吧?咱们走着瞧!”

说罢,一甩袖子,带着人走了。

石头在后面气得直咬牙:“太欺负人了!”

“走吧。”顾砚舟整了整衣袖,继续往族学去。

一整天,顾砚林都没给他好脸色。

上课时故意弄出声响,下课时撞他的桌子。虽都是小动作,但膈应人。

顾砚修看在眼里,放学时特意等他一起走。

“八弟,三哥那人……你多让着些。”顾砚修说得委婉,“他近来心情不好。”

“是因为我得了赏?”顾砚舟问。

顾砚修叹了口气:“赵姨娘为这事,在父亲面前说了几句,被父亲训了,说妇人不要手前院的事。三哥觉得丢了面子。”

原来如此。

顾砚舟点点头:“谢四哥提醒。”

“你自己小心。”顾砚修拍拍他肩膀,“有事……可以来找我。”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顾砚舟没直接回竹风院,拐去了松鹤院。

顾忠正在院门口洒水降尘,见他来了,放下水瓢。

“八少爷来了。”

“忠伯,祖父可得空?”

“老太爷刚喝了药,歇下了。”顾忠走近些,压低声音,“八少爷,老奴多句嘴……这几,您当心些。”

顾砚舟心里一动:“忠伯是指……”

“三少爷的生母赵姨娘,最是……”顾忠顿了顿,选了个词,“最是计较。您如今得了老太爷青眼,她那边怕是心里不痛快。”

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白。

“谢忠伯提点。”顾砚舟行礼。

“回去吧,路上小心。”顾忠看着他,眼里有些担忧。

从松鹤院出来,头已经偏西。顾砚舟走得慢,心里盘算着。

赵姨娘得宠多年,在府里人脉广。她要刁难一个庶子,法子多得是。

回到竹风院,刘嬷嬷正在院里收衣服。见他回来,忙问:“少爷饿了吧?石头去领饭了,该回来了。”

正说着,石头提着食盒回来了。只是脸色难看,嘴撅得能挂油瓶。

“怎么了这是?”刘嬷嬷接过食盒。

打开一看,里头是一碟颜色发黄的炒青菜,油星都少见。

一碗稀粥,米粒数得清。两个杂面馒头,硬邦邦的,看着就是早上剩的。

“就这些?”刘嬷嬷脸色变了。

“厨房的王妈妈说,好菜没了,就剩这些。”石头委屈道,“我明明看见灶上还有红烧肉和蒸鱼……”

顾砚舟走到桌边,看着那些饭菜。青菜炒过头了,发黄发蔫。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馒头硬得掰不开。

这是明目张胆的刁难。

“少爷,老奴去找她们理论!”刘嬷嬷气得手抖。

“不用。”顾砚舟平静地说,“我亲自去。”

“少爷!”刘嬷嬷想拦,顾砚舟已经往外走了。

石头赶紧跟上。刘嬷嬷跺跺脚,也追了出去。

大厨房在西跨院,还没进门就闻见油烟味。里头正忙活着,切菜声、炒菜声、说话声,混成一片。

管事娘子王妈妈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翘着腿,正和两个婆子嗑瓜子说笑。

见顾砚舟进来,她愣了愣,慢悠悠站起来。

“哎哟,八少爷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地方脏,别污了您的衣裳。”

顾砚舟走到她面前,看了眼她手里的瓜子:“王妈妈好兴致。”

“瞎忙,瞎忙。”王妈妈笑,眼神却飘忽,“少爷可是有什么事?”

“来看看今的饭菜。”顾砚舟语气平淡,“我院里领的,和别处好像不太一样。”

王妈妈脸色变了变,随即堆起笑:“哪能呢?厨房的饭菜都是一锅出的,许是……许是装饭的小丫头粗心,装错了?”

“装错了?”顾砚舟转身,走到灶台边。

一个大锅里还剩些红烧肉,油亮亮的。另一个蒸笼里是清蒸鱼,鲜香扑鼻。

旁边筐子里是白面馒头,又白又软。

几个活的媳妇婆子都停了手,偷偷往这边瞧。

王妈妈额头冒出细汗,跟过来:“八少爷,这些……这些是给老爷夫人和几位少爷小姐备的,已经分好了……”

“哦。”顾砚舟点点头,指着那些剩菜冷饭,“那这些,是给谁备的?”

“这……”王妈妈语塞。

顾砚舟转过身,看着她。八岁的孩子,个子不高,但眼神沉静,看得王妈妈心里发毛。

“王妈妈,我年纪小,不懂事。”顾砚舟声音轻轻的,“只是昨祖父刚赏了我,说我读书辛苦,让我多吃些,好长身体,将来光耀门楣。”

他顿了顿,指着那食盒:“可这饭菜……我若端去给祖父看看,问问祖父,是不是孙儿做错了什么,才配吃这样的东西……你说,祖父会怎么想?”

王妈妈的脸唰地白了。

老太爷虽然不管琐事,但真闹到他面前,她这个管事娘子也别想了。

赵姨娘许的好处,哪有自己的饭碗重要。

“八少爷息怒!息怒!”王妈妈连忙作揖,“定是底下人弄错了!老奴这就给您换!这就换!”

她赶紧吆喝:“春喜!把红烧肉盛一碗!蒸蛋也拿一份!还有那鸡汤,盛一盅来!”

又亲自去柜子里拿出两个白面馒头,用净碗碟装好,恭恭敬敬放进食盒,双手递给顾砚舟:“八少爷,您看这样可行?”

顾砚舟接过食盒,脸上没什么表情:“有劳王妈妈。”

“应该的,应该的!”

走出厨房院子,石头憋着的气终于吐出来:“少爷,您真厉害!看她那样子,吓得不轻!”

刘嬷嬷却忧心忡忡:“少爷,这下……这下梁子结大了。王妈妈在厨房十几年,人面广,以后怕是……”

“我知道。”顾砚舟说。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用老太爷压住了她,但她心里必定记恨。

往后刁难会更隐蔽,更让人抓不住把柄。

回到竹风院,重新摆饭。红烧肉烧得软烂,蒸蛋嫩滑,鸡汤鲜美。可三个人吃得都不香。

“少爷,往后咱们怎么办?”石头扒着饭,小声问。

“吃饭。”顾砚舟夹了块肉给他,“先吃饱。”

夜里,顾砚舟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帐顶。

月光从窗纸透进来,在地上投出模糊的光斑。窗外有虫鸣声,唧唧啾啾的。

今天这一出,只是开始。

王妈妈敢这么明目张胆克扣,背后必定有人指使。多半是赵姨娘授意,或者至少是默许。

一个管事娘子,哪有胆子刁难主子?哪怕是个庶子。

他在侯府的地位,就像这月光,看着亮,实则虚幻。

老太爷的赏识是层保护,但护不了周全。

得想法子破局。

不能总靠老太爷。老人家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不能事事为他出头。

得自己有底气。

可一个八岁庶子,有什么底气?

读书。只有读书,考取功名,才是真正的出路。

顾砚舟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明天还得早起。锻炼,晨读,上学,自学。

路要一步一步走。

先忍着,积蓄力量。等他能站到人前的那一天,这些刁难,这些冷眼,都会变成垫脚石。

窗外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

顾砚舟深吸一口气,慢慢睡去。

梦里,他走在一条很长的路上。两旁是高大的墙,墙头有人往下扔石头。他躲闪着,继续往前走。

路尽头有光。

他要走到那光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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