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潜龙何隐》是“LJY先生”的又一力作,本书以何隐为主角,展开了一段扣人心弦的都市脑洞故事。目前已更新126183字,喜欢这类小说的你千万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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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岔路口的选择
周日的东州市笼罩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中。
雨不大,但连绵不绝,从灰蒙蒙的天空飘洒下来,把整个城市浸泡在潮湿的凉意里。街道上行人稀少,每个人都打着伞匆匆走过,像一群移动的蘑菇。
何隐坐在医院花园的凉亭里,面前摊开一本账本。
雨水敲打着凉亭的塑料顶棚,发出密集的“啪啪”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湿树叶的味道。花园里的几棵桂花树已经开始开花,雨水把淡黄色的花瓣打落一地,金色的花蕊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铺成一片细碎的毯子。
账本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 何欣本月医药费:已付3000,欠3800
· 输血费用:800(周一)
· 营养费:600/月
· 房租:800/月
· 生活费:300/月
· 其他(交通、通讯等):200/月
总计支出:5600元
收入:
· 工资:2313元(已预支)
· 外卖收入:约1200元/月
· 私活:约800元/月
· 总计:约4313元
赤字:1287元
这是最保守的计算。实际上,何欣的医药费随时可能因为新药或新治疗而增加。而他自己,已经连续三个月每天只吃两顿饭,每顿不超过十块钱。
何隐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雨水从凉亭边缘飘进来,打湿了账本的边缘,墨水有些晕开。
口袋里有两个信封。一个装着他所有的积蓄——扣除今天要给医院的钱后,还剩四百二十七块五毛。另一个装着九爷给的两千块,崭新挺括的百元钞,摸起来有特殊的质感。
两千块能解决很多问题。
但也能带来更多问题。
何隐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刀疤强昨晚发来的短信:“九爷说,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好好想,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
他把手机放下,看着花园里被雨水打蔫的花草。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推着轮椅走过。轮椅上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身上盖着毯子。男人弯着腰,细心地为老太太调整毯子的位置,确保雨水不会淋到她。老太太说了句什么,男人笑了,那笑容疲惫但温柔。
何隐看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住院部的玻璃门后。
他想起了父亲。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是这样照顾他和何欣的。每天早起做早餐,送他们上学,下班回来检查作业,周末带他们去公园。即使自己生病了,也强撑着不说,直到倒在公司里,被送去医院时已经是晚期。
“小隐,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妹妹。”
这是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何隐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他掏出那枚硬币——边缘被子弹擦过的,已经变形的那枚。正面是国徽,反面是面值。他用拇指摩挲着硬币表面,感受着那些细微的凹陷和划痕。
正面,拒绝九爷。
反面,接受。
硬币被抛起,在空中翻转,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然后落回掌心。
何隐没有立刻看结果,而是闭上了眼睛。
雨水的声音,远处汽车的鸣笛声,医院广播的模糊通知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这些声音在耳边交织。
他想起何欣昨天走完三步后的笑脸。
想起张护士说何欣的心理负担很重。
想起九爷办公室里那杯清香的茶,和那句“有软肋让你可控”。
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想起自己发过的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妹妹好起来。
何隐睁开眼睛,看向掌心。
硬币静静地躺着,朝上的是……
反面。
接受。
他看着那个结果,很久没有动。雨水继续飘洒,凉亭顶棚的积水聚成一股细流,从边缘倾泻而下,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水坑。
最终,何隐把硬币收回口袋,合上账本,起身走向住院部。
他没有看那个结果第二眼。
因为其实在抛硬币之前,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
下午两点,何隐在医院门口见到了张护士。
“何先生,这是输血同意书。”张护士递过来几张文件,“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费用是八百,交费后就可以安排明天上午输血。”
何隐接过文件,仔细阅读。条款很常规,主要是告知输血的风险和注意事项。他拿起笔,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很稳,没有颤抖。
“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何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八百块现金——从九爷给的两千块里拿的。
张护士接过钱,仔细清点后开了收据:“谢谢。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带何欣去血库。整个过程大概两小时,您要是有时间的话,最好能陪着。”
“我会来的。”何隐说。
张护士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何先生,如果经济上实在困难,医院确实有一些救助基金可以申请。虽然不一定能全部覆盖,但至少能减轻一点压力……”
“谢谢,暂时不用。”何隐说,“我自己能解决。”
张护士点点头,没再多说。
回到病房,何欣正在看书。看到何隐进来,她放下书,眼睛亮晶晶的:“哥,张护士说我明天要输血了。”
“嗯,我知道。”何隐在床边坐下,“害怕吗?”
“有点。”何欣老实说,“但张护士说输血后我会感觉好很多,有力气,脸色也会红润起来。那样的话……我就能更快地走路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期待。
何隐握了握她的手:“一定会好起来的。”
“哥,”何欣突然问,“输血要多少钱?”
“不贵。”何隐撒谎了,“医保能报销大部分。”
何欣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低下头:“你不要骗我。我知道我的病花了很多钱,我知道你在拼命赚钱。昨天晚上,我听到你和张护士在走廊上说话……”
何隐心里一紧。
“我没听清你们说什么,”何欣继续说,“但我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哥,如果真的很难,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我可以出院,在家休养,那样能省很多钱……”
“不行。”何隐打断她,语气坚决,“何欣,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你必须听医生的,好好治疗,直到完全康复。”
“可是——”
“没有可是。”何隐看着她,眼神认真,“钱的事我来解决,你只需要专心养病。这是哥哥的责任,也是哥哥的选择。”
何欣的眼眶红了,但她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答应我,”何隐说,“好好配合治疗,不要胡思乱想。”
良久,何欣点点头:“我答应。”
何隐这才松了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袋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袋子里是一个小小的盆栽,种着一株绿萝,叶子鲜嫩翠绿,在白色小花盆里生机勃勃。
“护士说病房里有点绿色植物对心情好。”何隐把盆栽放在床头柜上,“你负责照顾它,每天给它浇水,看着它长大。”
何欣的眼睛又亮了:“谢谢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绿萝的叶子,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何隐看着她的笑容,心里那点因为接受九爷邀约而产生的沉重,似乎轻了一些。
至少,这个选择能换来妹妹的笑容。
这就够了。
—
晚上七点,何隐离开了医院。
雨已经停了,街道湿漉漉的,积水倒映着路灯和霓虹灯的光。空气清新而冷冽,带着雨后特有的干净味道。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默然居”——老刘开的那家烧烤店。周六周日晚上是老刘最忙的时候,何隐偶尔会去帮忙,老刘会给他一些报酬,虽然不多,但总是一份收入。
今天店里人不少,六七桌客人,烟雾缭绕,喧闹声不绝于耳。
“小何来了!”老刘正在烤架前忙碌,满头大汗,“快来搭把手,今天忙死了。”
何隐放下背包,穿上围裙,开始帮忙点单、上菜、收拾桌子。这些活他做了半年,已经很熟练了。客人们大都认识他,有些熟客还会跟他打招呼:
“小何,今天怎么没去送外卖?”
“周末休息一下。”何隐笑着回应。
“也是,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话是好话,但何隐只能苦笑。不拼怎么行?
忙到晚上九点半,客人渐渐少了。老刘让何隐坐下休息,给他倒了杯水。
“你妹妹怎么样了?”老刘问。
“好多了,明天输血。”何隐说。
老刘点点头,从收银台里数出几张钞票,塞给何隐:“拿着,今天辛苦了。”
何隐看了一眼,是两百块:“刘叔,太多了。”
“不多,你值得。”老刘点了根烟,“小何啊,刘叔看着你长大的。你爸走得早,你一个人带着妹妹,不容易。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谢谢刘叔。”何隐收起钱,“暂时还能应付。”
老刘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太要强。你爸当年也是,什么事都自己扛,结果呢……”
他没说完,但何隐明白。
父亲就是因为太要强,生病了也不说,拖到晚期,花光了所有积蓄,最后还是走了。
“刘叔,我懂。”何隐说,“但我没得选。”
老刘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这时,店门被推开,几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三十多岁,光头,脖子上纹着一条黑龙,眼神凶悍。
何隐心里一沉——黑龙会。
昨晚刀疤强提醒过他,黑龙会可能会找他麻烦,没想到这么快。
“老板,十串羊肉,十串腰子,一箱啤酒。”光头男大大咧咧地坐下,眼睛却盯着何隐。
老刘赶紧应声:“好嘞,马上来。”
何隐站起身,准备去后厨帮忙,但光头男叫住了他:
“喂,送外卖的。”
何隐停下脚步,转身:“有事?”
“听说你昨晚很威风啊。”光头男咧嘴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坏了我们兄弟的好事,还害我们折了个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何隐平静地说。
“不知道?”光头男站起来,走到何隐面前。他比何隐高半个头,身材魁梧,压迫感很强,“小子,装傻没用。在皇后酒吧后院,是你喊的那一嗓子吧?”
店里其他客人都安静下来,紧张地看着这边。
老刘赶紧打圆场:“几位大哥,小何就是个送外卖的,可能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光头男打断他,盯着何隐,“我们黑龙会办事,从来没人敢拦。你是第一个。”
何隐看着他,大脑飞速运转。硬拼?对方五个人,自己虽然能打,但店里还有客人,还有老刘,打起来会伤及无辜。报警?对方还没动手,警察来了也没用。
“你想怎么样?”何隐问。
光头男笑了:“简单。跟我们走一趟,见见我们老大。把话说清楚,道个歉,赔偿我们兄弟的损失,这事就算过去了。”
“多少?”
“不多,五万。”光头男伸出五根手指,“或者,你留下一条胳膊。”
店里一片死寂。
何隐握紧了拳头,但脸上依然平静:“我既没有五万,也不会留下胳膊。”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光头男身后,其他几个人也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店门再次被推开。
刀疤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
“哟,这么热闹。”刀疤强笑着说,但眼神很冷,“黑虎,在我的地盘闹事,不太好吧?”
被叫做黑虎的光头男脸色一变:“刀疤强?这是你的地盘?”
“老刘是我朋友。”刀疤强走到何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小兄弟,是九爷看上的人。你们黑龙会,要跟九爷过不去?”
听到“九爷”两个字,黑虎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盯着刀疤强看了几秒,又看看何隐,突然笑了:
“行,今天给九爷面子。但这事没完。”
他带着手下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何隐一眼,那眼神像毒蛇。
等他们走了,店里才重新活过来。客人们纷纷结账离开,老刘赶紧收拾。
刀疤强在何隐对面坐下:“看到了?这就是拒绝九爷的下场。今天我在,他们不敢动你。但我不可能天天在你身边。”
何隐沉默。
“黑龙会那群人,睚眦必报。”刀疤强继续说,“你坏了他们的事,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这次是五万,下次可能就是真刀真枪了。”
“所以呢?”何隐问。
“所以你需要保护。”刀疤强说,“而在这个城市,能保护你的人不多。九爷是其中一个,也是最有效的一个。”
何隐看着窗外。街对面,黑虎那几个人还没走远,站在路灯下抽烟,不时看向店里。
“如果你接受九爷的活儿,”刀疤强压低声音,“九爷就会罩着你。黑龙会再嚣张,也不敢动九爷的人。这是规矩。”
何隐没有说话。
刀疤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推到他面前:“这是第一次活的时间和地点。三天后,晚上十一点,东港码头,13号仓库。去那里找一个叫‘老鬼’的人,他会给你一个箱子,你把箱子送到‘锦绣山庄’18号别墅。报酬五千,现金。”
何隐看着那张纸条。字迹潦草,但地址很清楚。
“箱子是什么?”他问。
“不该问的别问。”刀疤强说,“你只需要知道,里面不是毒品,不是枪支,不违法——至少不严重违法。九爷不做那种低级的生意。”
“如果我不接呢?”
“那黑龙会的事,九爷就不会管了。”刀疤强站起身,“你自己考虑。但提醒你一句,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中立就是选择,而选择中立,往往意味着两边都不讨好。”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九爷让我带句话:‘有时候为了保护光明,需要先走进黑暗。’好好想想吧。”
刀疤强走了。
店里只剩下何隐和老刘。
老刘走过来,一脸担忧:“小何,那些人……你要不要报警?”
“报警没用。”何隐说,“他们还没做什么。”
“可是……”
“刘叔,我没事。”何隐勉强笑了笑,“今天谢谢您,我先回去了。”
他拿起背包,走出店门。
街道对面,黑虎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但何隐知道,他们没走远,可能在某个暗处盯着他。
雨后的夜晚很冷,风一吹,何隐打了个寒颤。
他掏出手机,看着刀疤强留下的纸条,拍了张照片存到手机里,然后把纸条撕碎,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碎片在夜风中飘散,像某种预兆。
何隐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
车子驶向出租屋,他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刀疤强的话:
“有时候为了保护光明,需要先走进黑暗。”
何隐知道,他已经站在了岔路口。
一条路是继续现在的生活,白天文员,晚上外卖,省吃俭用,祈祷何欣的病情不要恶化,祈祷黑龙会不会真的找上门。
另一条路是接受九爷的邀约,走进那个灰色地带,用风险和代价换取金钱和保护。
两条路都不好走。
但他必须选一条。
出租车在出租屋楼下停住。何隐付了车费,下车,抬头看向自己住的那间屋子——窗户漆黑,没有灯光。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和何欣去郊游。走到一个岔路口时,父亲说:“小隐,你来选路。”
那时他选了左边,结果那条路上有很多荆棘,他和何欣的腿都被划伤了。父亲没有责怪他,只是说:“选择没有对错,只有承担。”
何隐深吸一口气,走进楼道。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另一个自己在身后跟随。
打开房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没有开灯,直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城市。
万家灯火,每一盏灯都代表一个家庭,一段人生,一种选择。
而他的选择,将决定他和何欣的未来。
何隐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刀疤强的号码。
光标在拨号键上停留了很久。
最终,他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刀疤强的声音传来:“想好了?”
“嗯。”何隐说,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三天后,东港码头13号仓库,晚上十一点。我会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刀疤强笑了:
“聪明。欢迎加入。”
电话挂断。
何隐放下手机,站在黑暗中,很久没有动。
窗外的城市依然灯火辉煌,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看到的风景已经不一样了。
他走进了黑暗。
为了守护那点微弱的光。
而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回不了头了。
但他不后悔。
因为有些选择,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