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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不是吹的 小说还得看我推的

第2章

嬴政将一卷竹简重重摔在案几上,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如同惊雷。他面色铁青,盯着垂首站在下方的长子扶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怒其不争。

“扶苏!朕让你巡视关中,体察民情,你就是这般体察的?!渭南流民聚众冲击官仓,伤及吏员!这就是你整日挂在嘴边的‘仁政’所致?!仁政,不是纵容!不是无能!”

嬴政的声音并不算太高,但其中蕴含的威压却让扶苏感到一阵窒息。他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苍白,更多的是深深的忧虑与自责。

“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已尽力安抚,开仓放粮,宣讲教化……”扶苏试图解释,声音艰涩。

“安抚?放粮?”嬴政打断他,冷笑一声,“然后呢?粮尽之后呢?流民依旧是无根之萍,稍有不慎,便是燎原之火!朕要的是长治久安之策,不是这等拆东墙补西墙的敷衍之举!”

他挥了挥手,疲惫与不耐交织:“下去!好好想想!若再无切实之法,你这太子……哼!”

最后那一声冷哼,如同冰锥刺入扶苏心中。他深深一揖,默然退出了书房,背影在廊柱的阴影下显得格外孤寂。‘流民……如何才能既安其生,又固其心?仁政,难道错了吗?’ 他内心充满了迷茫与压力。

江辰在自己的署衙内,正对着几张新绘制的宫卫防区图和轮值表进行微调。黑伯站在一旁,不时提出一些基于实际经验的建议。经过数日的磨合,宫卫的“三班轮岗”和“双符核验”已初步推行,虽然仍有小吏抱怨计算麻烦,但整个宫禁的秩序和效率确实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一名穿着普通布衣、相貌平平的汉子悄无声息地进入署衙,对江辰低语了几句。这是江辰利用中郎职权,悄悄招募的几个机灵人手,负责打探一些宫外的消息。流民暴动、太子被斥的消息,已然在咸阳底层官吏中小范围传开。

江辰听完,目光微闪。他挥手让那人退下,沉吟片刻。

‘流民问题……这是扶苏的危机,也是我的机会。’ 他深知,要想在这个时代立足,仅靠嬴政一时的赏识和宫卫的职位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多的盟友,更需要展现自己在军事、医术、格物之外的,治理国家的实际能力。扶苏,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

而且,流民安置,恰恰是他知识库中可以找到“适配”解决方案的领域。他想起了现代生产建设兵团的某些思路,以及古代屯田制的精髓。

他立刻铺开一张新的羊皮纸,拿起炭笔,开始快速书写。不是凭空创造,而是紧密结合秦代现有的制度框架。《里耶秦简》有载,‘流民需登记户籍,分配公田,服徭役抵租’……我的‘屯垦策’,只是在此基础上的优化和细化,赋予其更强的组织性和防御性,减少推行阻力。’

他写道:“……请以五十户流民为一‘屯’,择关中无主荒地分配。每屯以一名通晓农事、忠诚可靠的退役老兵为‘屯长’,负责组织耕种、督导武备、传达政令……屯长由官府给予少量俸禄或减免其家赋税……流民初至,可贷予粮种、农具,收成后分期偿还……平日耕种,闲时由屯长组织简单操练,既可自保乡里,亦可为官府预备役……”

写到最后,他引用了管仲的名言:“仓廪实而知礼节。”以此作为整个策略的理论支撑和点睛之笔。

写完吹干墨迹,江辰将其卷好。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份策略递到扶苏手中。

扶苏回到府中,眉头紧锁,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几位闻讯赶来的儒家门客,如博士淳于越等人,围坐在他身边,纷纷出言安慰,并再次强调“施仁政、行教化”才是根本,认为流民暴动是地方官吏不够“仁德”所致。

“殿下,当务之急,应选派仁厚之臣,前往渭南,宣讲圣人之道,感化愚氓,使其明礼知耻,自然安居乐业。”淳于越捋着胡须,侃侃而谈。

扶苏听着这些空洞的大道理,心中愈发烦躁。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在这时,侍从来报,中郎江辰求见。

扶苏精神微微一振。他对这个屡创奇迹的前死囚抱有复杂的好奇心,立刻宣见。

江辰步入书房,行礼之后,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双手呈上那份羊皮纸卷:“闻殿下忧心流民之事,辰偶有一得,草成此策,或可解殿下燃眉之急,伏请殿下阅览。”

扶苏接过,展开细读。起初还有些疑惑,越看下去,眼神越是明亮。这“屯垦策”条理清晰,将流民编制起来,予田予耕,以退役老兵管理,既解决了生计,又隐含了兵农合一的思路,还能加强控制……尤其是最后那句“仓廪实而知礼节”,深深打动了他。

“妙啊!”扶苏忍不住击节赞叹,“江中郎此策,务实而高效!远比……”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淳于越等人,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然而,淳于越等人也凑过来看了几眼,顿时脸色大变。

“荒谬!”淳于越首先发难,指着江辰,声色俱厉,“此乃‘兵家之法’!流民乃大秦子民,当以仁政感化,岂能如囚徒般以行伍编制,交由粗鄙武夫管辖?此非治国,实乃虐民!”

另一儒生也附和道:“正是!让士兵管理流民,与驱使囚徒何异?岂不闻‘仁者爱人’?殿下若行此策,与陛下严刑峻法有何区别?恐失天下民心啊!”

江辰看着这群义愤填膺的儒生,心中无语。他转向淳于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

“淳于博士,请问,若您饿了三日,腹中空空,眼冒金星,可还能在此心平气和地吟诵诗书,探讨仁政?”

“你!”淳于越被这粗俗直接的比喻噎得满脸通红。

江辰不等他反驳,继续说道:“流民如今缺的不是空洞的教化,而是活命的粮食和安身的土地!‘屯垦策’先让他们活下去,吃饱饭,有了家,才能谈礼仪,知荣辱。若人都饿死了,或者成了盗匪,再高的仁政道理,说给谁听?这就像先要有一副健康的躯体,才能承载高贵的灵魂一样。博士以为呢?”

“强词夺理!歪理邪说!”淳于越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这个“饿肚子”的朴素道理。

扶苏看着争辩的双方,再看向手中那份切实可行的策略,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江辰的话虽然直白,甚至有些刺耳,但却道出了残酷的现实。‘或许……仁政,也需要不同的实现路径……’

赵高很快就通过宫中的眼线,得知了江辰向扶苏献策,以及与淳于越等儒生发生争执的消息。

‘屯垦策?以兵管民?’ 赵高仔细琢磨着这个策略的内容,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此策若成,不仅解决了流民之患,更能让扶苏获得实务政绩,甚至可能借此拉拢一批退役的军中将卒……这对扶苏是大利,对我……’

他绝不愿意看到扶苏的势力壮大,更不愿意看到江辰借此机会与扶苏绑定得更深。

‘淳于越那几个腐儒反对,倒是意料之中。’ 赵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或许……可以在这上面做些文章。让他们闹得再凶一些?或者……在流民中安排些人手,等这‘屯垦策’推行时,制造些事端?’

他沉吟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江辰此子,就像一颗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越来越广。他必须更加小心,既要阻止其与扶苏联合坐大,也要寻找其策略中的漏洞,给予致命一击。

‘屯垦……退役老兵……’ 赵高眼中寒光一闪,似乎抓住了某个关键点。或许,可以从负责执行此策的“屯长”人选上入手?

扶苏在现实压力与理想冲突中开始倾向于务实策略;江辰成功献策,展现了治理能力,并巧妙引用古典为自己背书,同时与保守儒臣发生理念冲突;赵高敏锐察觉到威胁,开始谋划新的破坏;而“屯垦策”本身,如同一颗种子,落入大秦的土地,其生长必将牵动朝堂格局、军地关系乃至未来的权力走向。渭水河畔那些惶恐无助的流民,他们的命运,已然与咸阳宫阙内的暗流汹涌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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