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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亥时正,御膳房送来醒酒汤。萧景珩盯着碗里的银杏果,忽然开口:“明日随朕去国子监,沈砚之要讲《禹贡》。”姜绾挑眉:“陛下这是要考校状元郎?”他却用汤匙敲了敲碗沿:“朕只是想让某些人知道,大雍的才女,不是谁都能随便夸的。”

窗外,谢凛的亲卫送来边疆急报。姜绾看着密信中“西域商队携带罂粟膏北上”的消息,忽然想起西暖阁某幅画像里,萧景珩袖口露出的碎玉——正是先帝“山河令”中缺失的“河”字,与谢凛的碎玉纹路相同。

“陛下,沈砚之的恩师是左相。”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今日琼林宴上,左相的袖口沾着西域熏香,与钱师爷死时的气味一模一样。”萧景珩的眸色沉下来,指尖划过她腕间的玉镯:“明日去国子监,顺便查查沈砚之的藏书——朕记得,他的《西域图志》里,夹着片竹节纹信笺。”

次日巳时,国子监明伦堂。沈砚之正在讲“禹敷土,随山刊木”,忽见萧景珩携姜绾踏入,殿内学子皆跪迎。

“沈爱卿对《禹贡》的注解,倒是新颖。”萧景珩扫过他案头的竹简,目光停在“导河积石”篇旁的批注,“不过朕觉得,治水之道,重在‘疏’而非‘堵’——就像人心,越压越叛。”

姜绾站在他身侧,看见沈砚之袖口露出的竹节纹信笺角,与左相府的信笺一模一样。她忽然指着墙上的《大雍舆图》:“状元郎可知,黄河在兖州段的支流,为何叫‘珩水’?”

沈砚之愣住:“这……下官未曾考证过。”萧景珩却轻笑,指尖划过舆图上的“珩水”二字:“因为十年前,有位小丫头在那里救过个一个少年郎,后来便将这条河,以自己的字命名。”他望向姜绾,眼中流转着只有两人懂的光——那是他们在江南共度过的、生死与共的时光。

午后,西暖阁。萧景珩握着狼毫,对着姜绾的画像补绘衣纹。她倚在窗边,看着他笔下的自己腰间多了块碎玉——正是她从未示人的“绾”字残佩。

“陛下为何独独在画像中,给臣女添了碎玉?”她忽然问。萧景珩停笔,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玉镯:“因为在朕眼中,你从来不是单纯的姜家女,而是与朕的碎玉相契的、治河的魂。”

话音未落,王顺抱着叠奏折闯入:“陛下,边疆八百里加急!”萧景珩拆开密信,脸色骤变——谢凛在凉州遇伏,身中三箭,密信末尾是苏棠的字迹:“毒已解,将军吵着要喝本姑娘的芍药汤。”

姜绾望着信纸上晕开的墨点,知道那是苏棠急得落泪时的痕迹。她忽然想起今早看见的场景:苏棠在药圃摔碎了三个青瓷碗,就为了研磨出最细的石膏粉,说“谢将军最怕痛,得把药调得甜甜的”。

戌时末,姜绾在闺房整理水文图,忽见窗棂轻响。萧景珩穿着深色劲装,怀中抱着个檀木盒,发间别着她去年遗失的玉蝴蝶簪。

“朕拿了御膳房的蟹粉酥,”他掀开盒盖,里面躺着五块小点心,做成银杏叶形状,“还有这个——”他取出幅卷轴,正是今日在国子监补绘的《珩水图》,图中少年与小丫头并肩立在水闸旁,腰间碎玉交相辉映。

姜绾望着画中两人紧握的手,忽然明白,他在琼林宴上的冷言冷语,在西暖阁的满墙画像,都是怕她被左相利用,怕她被朝堂的风风雨雨伤害。“陛下可知,臣女从来不怕被人夸赞,”她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只怕陛下的心意,被这满墙的画像,藏得太深。”

萧景珩忽然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指尖触到自己心口的旧疤:“十年前在破庙,你替我敷薄荷时,我就在想,这天下的河若都像你的手这般暖,该多好。如今河未清,人已在侧,朕又怎会让你只做个被人夸赞的才女?”

子时初,萧景珩告辞前,忽然在《珩水图》的角落题字:“山河不足重,重在遇卿时。”落款是个小锦鲤,鱼眼处点着金箔,与他腰间的碎玉相映。

姜绾摸着绢画上的墨痕,忽然想起沈砚之在琼林宴上的夸赞——那时萧景珩的酒盏重重磕在桌沿,竟在青瓷上磕出了小缺口,如今那只酒盏,正摆在他的御案最显眼处,缺口处用金线描着片竹叶。

“陛下,明日早朝,可要带着这幅画?”她轻笑。萧景珩挑眉:“朕要带的,是这个——”他晃了晃手中的绣帕,帕角的“珩”字在月光下泛着金光,正是她今晨新绣的,旁边还多了只小锦鲤,鱼嘴正咬住“珩”字的最后一笔。

与此同时,凉州军营。谢凛盯着面前的药碗,碗底沉着片芍药花瓣,旁边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个小药瓶——是苏棠的笔迹。

“将军,苏姑娘说这是‘止痛的甜汤’。”亲卫憋着笑。谢凛舀起一勺,发现甜得发齁,分明放了半斤蜂蜜:“这丫头,以为我是小孩么?”话虽如此,却一口饮尽,指尖抚过碗沿刻着的“谢”字——那是苏棠用银针刻的,比他的佩刀刻痕还要深。

帐外,夜风送来远处的驼铃声。谢凛望着天边的北斗星,想起苏棠在医庐说的话:“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把我晒的药草摆成心形!”他忽然轻笑,从怀里掏出个锦囊,里面装着她遗落的、绣着“棠”字的帕子,帕角还沾着点薄荷汁,像极了她身上的味道。

五日后,当姜绾在御书房发现萧景珩新批的奏折时,“沈砚之调任”折上画着片竹叶,旁边用小楷写着:“竹可折,不可曲;卿可赞,不可夺。”落款处,是个极小的“珩”字,旁边还画着个正在瞪人的小锦鲤——分明是她那日在琼林宴上的模样。

萧景珩望着她耳尖的红,忽然想起西暖阁的画像中,有幅她趴在案上睡着的场景,发间簪着他送的竹纹银簪,腕间的“河清镯”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他知道,那些被他藏在画像里的心事,那些在醋意中化作的冷言冷语,终究会像这满墙的丹青,在时光里慢慢显影,成为他们之间,最珍贵的秘语。

琼林苑的丹桂仍在飘香,沈砚之的马车已向边疆驶去。姜绾望着萧景珩袖口露出的银杏暗纹,忽然明白,这醋海翻波的背后,从来不是猜疑与占有,而是两个心怀天下的人,在朝堂的风涛中,努力为彼此守住一片无风的港湾,让情意在治河的长卷上,慢慢晕染,成为永不褪色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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