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苏海棠吗?”王红梅尖细的嗓音格外刺耳:“大清早的,穿这么整齐,是要去相亲啊?”
苏海棠站在供销社门口,手里攥着一支钢笔和一本笔记本,低着头不说话。
她只是趁着来县城的机会,想买点学习用品,没想到刚出来就被刘建军一伙人堵住了。
虽说这年代有文化不是好事。
但她爹告诉过她,人要学习。
即便是下了乡,这读书写字也不能落下。
“啧啧,还买钢笔呢?”
刘建军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钢笔,在手里掂了掂:“英雄牌的,可不便宜啊!”
他阴阳怪气地拖长音调,还不忘把钢笔高高举起来,让众人给看个仔细。
“咱们知青下乡是来劳动的,不是来当文化人的!”
“还买笔呢!有这银子,还不如多买两斤包谷面!”
“饭都要吃不起了,还想着写字,肯定是反动分子!”
“就是!”身后跟着的几个小知青也跟着起哄。
“装什么知识分子啊!”
“我看她就是资产阶级小姐做派!”
“还坐二八大杠进城呢,真当自己是城里人了?”
“回去就跟队长举报!这种人就该去牛棚改造!”
苏海棠眼眶发红,咬着嘴唇解释:“我只是想学点知识……”
“学知识?”刘建军嗤笑一声:“学什么?学怎么勾搭男人吗?早上不是坐周既明的车来的吗?我看你就是不能吃苦!”
“大家伙都坐牛车,你倒好,坐着二八大杠,手里捏着钢笔!”
“咋的?你是洋人啊?”
他说着,故意把钢笔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钢笔尖顿时歪了。
“哎呀,手滑了。”刘建军咧嘴一笑,丝毫没有歉意:“不过反正你也不需要这玩意儿,对吧?”
“像这种钢笔,都是资产阶级分子用的!”
苏海棠看着地上摔坏的钢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支钢笔是她攒了很久的钱才买的,现在就这么被摔坏了……
“捡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刘建军一愣,回头一看,周既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眼神冷得吓人。
“哟,护花使者来了?”刘建军故作镇定,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嚣张了:“怎么,我说错了吗?她不就是……”
“我让你捡起来。”
周既明一字一顿的开口。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刘建军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不想认怂。
反正自个儿身后站着这么多知青,周既明还能咋办?
他硬着头皮道:“你算老几?我凭什么听你的?”
周既明没再废话,直接一把揪住刘建军的衣领,猛地往地上一摁!
“砰!”
刘建军整个人被狠狠摔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石板路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操……”
他刚想骂人,周既明已经一脚踩在他背上,冷声道:“道歉,赔钱。”
“你、你敢打我?”刘建军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周既明的脚像铁钳一样压着他,根本动弹不得。
“打你?”周既明冷笑:“你要是再废话,我不介意让你爬着回去。”
周围早就有不少人围观了,一见周既明动手,都乐了。
“该!让这小子欺负人家小姑娘!”
“买只笔有啥错啊!现在欺负到狠角色身上了吧?”
“欺软怕硬的,还知青呢,丢人!”
王红梅见状,尖叫道:“周既明!你疯了吗?你敢打人?”
周既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脚下微微用力,刘建军顿时疼得嗷嗷叫:“疼疼疼!松脚!松脚!”
“道歉。”周既明语气平静,但眼神冷得吓人。
“我、我道歉!”刘建军终于怂了:“苏海棠,对不起!我错了!”
周既明这才稍微松了松脚,但依旧没放开他:“钢笔的钱,赔给人家!”
刘建军疼得直抽气,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两块钱:“给、给你…..”
周既明接过钱,塞到苏海棠手里,这才彻底松开脚。
刘建军狼狈地爬起来,脸上又青又白,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滚。”周既明冷冷吐出一个字。
刘建军咬着牙,带着王红梅和那几个小跟班灰溜溜地跑了,但临走前,他恶狠狠地瞪了周既明一眼。
他娘的!
丢脸丢大发了!
等人走远了,苏海棠才小声说道:“谢谢……”
周既明弯腰捡起那支摔坏的钢笔,看了看,道:“还能修,回头我帮你弄好。”
苏海棠点点头,眼眶还是红的,但嘴角已经微微扬起。
周既明把钢笔收好,推着自行车道:“走吧,回屯儿。”
苏海棠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心里暖暖的。
而另一边,刘建军捂着疼得要命的背,咬牙切齿地骂道:“周既明,你给我等着!”
回到屯儿,正是饭点的时候。
周既明带着苏海棠来到公社知青点食堂时,已经有不少知青在排队打饭了。
食堂里弥漫着一股粗粮的香味,几个穿着蓝布围裙的大婶正拿着大铁勺,给知青们分饭。
“一人两个窝窝头,一碗野菜汤,咸菜自取!”
刘建军和王红梅排在前面,一看到碗里的饭,脸都皱成了一团。
“这什么玩意儿?”刘建军用筷子戳了戳窝窝头:“硬的能砸死人!”
王红梅更是嫌弃地用勺子搅了搅野菜汤,撇着嘴道:“连个油星子都没有,猪都不吃!”
旁边的大婶一听,脸顿时拉了下来:“爱吃不吃!嫌难吃,自己掏钱去国营饭店!”
刘建军被怼得脸色发青,但也不敢再抱怨,只能憋着气坐下,一边啃窝窝头一边小声嘀咕:“什么破地方……”
想当年在城里的时候,他虽然不是顿顿肉,但吃的也比这好。
知青点还真是过的苦日子。
要不是包袱丢了,他至于吗?
这一切,都是拜周既明那小子所赐!
想到这,他眼神恶毒的瞪了周既明一眼。
那小子日子倒是过的舒坦,一会租房子,一会二八大杠的。
可又有啥用?
还不是得跟着他们一起去种地挖煤?
到时候,看这小子还怎么神气!
周既明没搭理他们,带着苏海棠打了饭,找了个角落坐下。
苏海棠捧着窝窝头,小口小口地啃着,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她吃得认真,连掉在桌上的碎渣都捡起来吃掉,生怕浪费。
周既明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上磨出的茧子,心里微微一动。
这姑娘以前肯定是个读书人,说不定还练过毛笔字,指节上都有握笔的痕迹。
可惜,这年头读书人不受待见,再过两年,高考恢复,文化人才真正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