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江妈妈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约好晚上七点到你舅舅家,现在都快六点了。”
江妍的舅妈是北京嫁广州,因为舅妈始终不能习惯广州的湿热气候,又加上舅舅在北京开化妆品工厂,夫妻俩一年才能见几面。
夫妻长期相隔两地,总归是不好的。
夫妻俩思量过后,脆决定在北京买房,举家从广州搬到北京生活。
而江妍的外公外婆,老人习惯了广州悠闲的慢节奏生活,每逢周末必去茶楼叹早茶(喝早茶)
在广州生活了一辈子,有一天,儿子突然回来收拾行李,说要带他们一起搬到北京去。
老人脾气倔,哪肯轻易搬。
只随意收拾了几件衣物,来旅游。
两位老人来玩的时候,正好赶上冬季。
刚踏飞机,一阵冷风吹过来,他们就发现了,这儿的气候燥得要命,又又冷。
后面在一家广式茶餐厅吃到一次粉皮厚得要命的不正宗肠粉,二老连连摇头,当晚便果断收拾行李飞回广州了。
为人子女,让老人舒心,才是最大的孝顺。
他们不能习惯这里的生活,搬过来也是受罪,倒不如就让他们留在广州生活。
好在老人虽然清瘦,但身子骨还算硬朗。
江妍舅舅又请了住家保姆,照顾二老的生活起居。阿姨每天都会发视频分享家里老人的情况,也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舅舅家位于紫玉山庄,属于北京核心的顶级别墅区。
从帽儿胡同开车赶到那边,不塞车的情况下,起码也要四十多分钟才能到。
当然,如果堵车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到别人家做客,不能早到过多,当然也不能踩点到。
时间很赶了。
江妈妈又催了一嘴,“赶紧的,把你脸上的浓妆卸掉,等会儿要出发了。”
其实江妍本没化妆,就只是打了个底,涂了个颜色深一点的口红,连眼线都没化。
已经很收敛了。
现在这个样子,与她在英国留学期间的夸张妆容比起来,只能算是毛毛雨。
江妈妈之所以会反感,是因为她对女儿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中。
高中学习紧,任务重,无论老师还是学生,个个都卷得要命。
江妍特别爱美,但高中时的她,也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每天两点一线,往返于家里和学校。
化妆品自然也就落了灰。
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便将闲置的化妆品,全都放到某二手平台上,转出去了。
与其放到过期再扔掉,还不如低价转给有需要的人,起码不算血亏。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江妈妈整整七年,没见过女儿化妆的样子,一时难以习惯,也在情理之中。
但其实出国当天,江妍很叛逆地,化了个与她年龄不符的烟熏浓妆。
只不过,在她离开之前,母亲并没有到机场送她。
自然而然,也就没见过女儿浓妆艳抹的样子。
江妈妈长得好看,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不仅完美遗传了她的美貌,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江妍这张脸,淡妆时,眉眼温柔,明眸善睐;浓妆时,风情摇曳,动人心魄。
底子生得好,淡妆浓抹总相宜,无论怎么折腾都好看。
不过,江妈妈和大多数母亲一样,还是更喜欢女儿素颜时的纯净模样。
盯着女儿光裸的纤白长腿,皱了眉,“穿成这样像什么话!去,换身浅色长裙去。”
江妍穿的是美式辣妹风,超短棕色百褶裙,穿了长靴,仍有一截性感光滑的美腿在外。
虽然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像话”,但毕竟是去相亲,不是去约会。
这种场合,双方长辈都在场,她个人的言行举止,以及形象,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关乎到她的家教。
确实,还是应该换一身长辈们觉得“得体”的衣服。
本想把碗筷先收拾了再去换,但是阿妈已经等不及了,直接将碗筷从她手中接走,“去去去,你赶紧去换衣服,这些我来弄。”
手搭在门把上时,江妍发现自己的房门,换上了密码锁。
“阿囡,”还没来得及问,站在水槽前洗碗的阿妈回头叫住了她,“你的衣服在我房间。”
“哦。”
没多想,江妍推开妈妈房间的门,裙子果然已经提前“躺”在床上了。
然而,江妍仔细一瞧,母亲的房间角落里并排摆放着两个衣柜。
其中,较大的那个米白色衣柜,是她的。
“妈咪,你怎么把我衣柜搬到你房间了?”
没得到回应。
探出脑袋,往厨房一看,妈妈好像在里面接电话。
江妍不好出声打扰,只得乖乖抱着裙子,进浴室。
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刚才还在催促她快点的妈咪,此刻竟还有闲心在客厅擦桌子。
“走吧妈咪,时间要来不及了。”
母亲弯腰坐在了椅子上,“刚才你舅舅打电话过来,说是男方临时有事来不了,今晚的相亲宴取消了。”
“取消了?那可太好了。”
江妍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等她来得及开心,母亲又补了一句,“没取消,你舅舅找大师算过了,下一个黄道吉是在半个月后。”
江妍瘪瘪嘴,小声嘀咕,“我不想去了。”
刚才一鼓作气时,她还能勉强说服自己可以忘掉那个人,可以接受别人,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但其实,她本就放不下自己的执着。
听到今晚相亲宴取消的时候,她何止是松了一口气,简直是压在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
也就是在那一秒,江妍明白,自己无可救药了。
相亲,未必能让她解脱,说不定,反而是永无止境的深渊。
江妍,“跟一个不认识的人相亲,真的很没意思。”
“刚才在饭桌上,答应的好好的,临了你又想变卦?”
江妈妈的态度又恢复了一贯的强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偷偷在些什么。我劝你啊,趁早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江妍反应过来,母亲应该是发现她喜欢那个人了。
从初中开始,江妍就开始偷偷关注他,直到高中,大学。
深深地喜欢着一个人,又得不到的感觉,真的太痛苦了。
她对霍景谦痴迷到什么程度呢。
可以这么说吧,江妍是霍景谦的梦女。
因为见不到真人,所以,无数个深夜,只能躲在房间,默默坐在书桌前,埋头于笔墨之间,创作一些与他有关的东西,聊以慰藉。
高中毕业后,出国之前,江妍就曾下定决心要彻底忘掉他。
但那些跟霍景谦有关的东西,她一件也舍不得扔,更舍不得烧掉。
于是,她将“霍景谦”都塞进收纳箱,留在了家里。
收纳箱里的相册,笔记本,还有素描本,江妈妈早看过了,
“你也并不看看,咱家是什么情况,人家又是什么家境,你喜欢人家,但人家能看得上你吗?”
这话残忍了些,却也是事实。
江妍曾在某知名论坛上,偶然看过这样一个提问帖子:对于男人来说,性与爱是分开的吗?
下面有一个高赞回答是这样的:就这么说吧,绝大部分男人是将性与爱分离的。对于男人来说,性只是身体本能。有时候为了满足生理需求。哪怕在没有爱的基础上,也可以……
当时只是出于好奇点进去,却不曾想,有一天会真真切切地亲身经历,并得到验证。
与霍景谦的那一夜,无论如何情到深处,难以自禁,自始至终,他都不曾亲吻她的唇。
足以可见,他是有多看不上她。
“有没有可能,都没关系,也不影响我喜欢他,”江妍咬紧下唇,几乎要咬到破皮出血,“因为,喜欢他是我的事,跟他无关。”
她累了,想回房间休息了。
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但母亲又再次叫住了她,“今晚你和我睡。”
“妈咪,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和你一起睡啊?”
这个家不大,就两房一厅。
从她有记忆开始,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那时,只有小小的一只的小江妍,常常会在半夜,抱着枕头,出现在妈妈房门口,“妈咪,乖女想和你一起睡。”
可母亲每次都把她“赶”回自己的房间,“你要是真的乖,就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后来,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她也就渐渐不再期待,也不再请求了。
“我记得,小时候,您不是不让我和您一起睡嘛。”
江妈妈不紧不慢地拿抹布擦着桌子,没抬头看她,“你的房间,我给租出去了。”
江妍,“……”
“你不在家,房间空着也是积灰,还不如租出去,起码,每月我还能额外收入两千块钱租金……”
说曹曹到。
门外传来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白天出去上班的租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