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
牛皮不是吹的 小说还得看我推的

第2章

接下来,是画画。他需要更多的单子,更多的钱。

他强撑着坐起来,打开那台旧电脑,连接数位板。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照着他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

他在几个绘画平台和约稿群里疯狂地刷新着,寻找任何可能接的急单。眼睛因为疲惫和发烧而酸涩胀痛,他不停地揉着,强迫自己聚焦。

终于,在一个约稿群里,看到一个急需线稿上色的单子,要求不高,但今晚十二点前必须交稿,价格只有一百块。

一百块…太少了。但却是此刻唯一的选择。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接了下来。

对方很快发来了线稿文件和具体要求。时间紧迫,他立刻打开绘画软件,拿起笔,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时间在笔尖下飞速流逝。

房间里只剩下数位笔划过板子的细微声响,和他偶尔因为身体不适而发出的压抑的咳嗽声和吸气声。

腹部的伤口坐着压迫更痛,胃里也空泛泛地难受,头晕一阵阵袭来,好几次他都差点握不住笔,不得不停下来,趴在冰凉的数位板上缓一缓。

眼睛越来越涩,视线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燃烧最后一点生命来换取这微薄的报酬。

快点…再快点…

他咬紧牙关,透支着所剩无几的精力,疯狂地涂抹颜色,校对细节。

终于,在十一点五十分,他将完成好的图发给了对方。

几乎是下一秒,对方就确认接收,并表示满意。一百块的报酬很快转到了他的账户上。

看着屏幕上那个微小的数字,林霖长长地、近乎虚脱地吁出了一口气。

完成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排山倒海的疲惫和痛苦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连从椅子上挪到床上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一歪,直接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毯上。

他就那样瘫坐着,背靠着床沿,仰着头,大口地喘着气。电脑屏幕的光幽幽地照着他汗湿的额头和失神的双眼。

一百块…

离一百万,还有多远?

巨大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水,缓缓漫上心脏,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昏暗的灯泡,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身体各处尖锐的疼痛在提醒着他还在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寒意将他从麻木中激醒。他打了个冷颤,终于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了起来。

关闭电脑,收起数位板。

然后,他甚至没有力气洗漱,就那样直接倒在了床上,扯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身体冷得发抖,腹部的伤口灼痛着,喉咙得发疼。

黑暗中,他蜷缩起来,闭上眼睛。

明天…明天还要去献血…1000块…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他坠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脆弱的稻草。

清晨五点,闹钟尚未响起,林霖便在一阵尖锐的腹痛和彻骨的寒意中惊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疲惫与疼痛如同附骨之疽,迅速占领了身体的每一寸感知。低烧未退,头脑昏沉得像灌满了铅,喉咙涩发痛,腹部的伤口经过一夜的压迫,灼痛感更加鲜明。他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积蓄起一点点力气。

不能睡过。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用意志力强行驱动几乎散架的身体。他慢慢地、极其小心地坐起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腹部的伤,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他咬住下唇,忍受着这清晨例行的“酷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药味。他扶着床沿站稳,深吸了几口气,才一步步挪向狭小简陋的洗手间。

洗漱的过程变得异常艰难。撩起清水扑在脸上时,冰冷的触感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镜子里的那张脸,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抚平的纸,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裂的嘴唇毫无血色。他避开视线,不愿多看。

下楼时,他扶紧了楼梯扶手,脚步虚浮,走得格外慢。空旷的大宅寂静无声,只有他细微的脚步声和偶尔压抑的抽气声。

厨房的冰冷设备让他觉得更加寒冷。他打开冰箱,取出简单的食材,开始准备早餐。淘米时,手腕酸软无力;切菜时,注意力难以集中,好几次差点切到手指。腹部的伤口在站立和轻微弯腰时持续发出抗议,他不得不时常停下来,用手按住痛处,缓上几秒,再继续动作。

熬上粥,设定好时间,他又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厨房的台面。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额头的冷汗却冒得更凶。他仔细地打扫着,确保不留下一丝痕迹,如同完成一项神圣又沉重的仪式。每一下擦拭,都像是在透支所剩无几的精力。

时间在缓慢而痛苦的劳作中流逝。当简单的早餐准备好,餐厅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时,已经快九点了。身体的疲惫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头晕目眩,他甚至需要扶着餐桌才能站稳。

他拿出那部旧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那个置顶的头像。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犹豫了一下,然后缓慢地打字:

「赵先生,我出门了。去咖啡店。」

消息发送成功。他没有等回复,也知道大概率不会有回复。将手机塞进口袋,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这个动作让他腹部一阵抽痛——然后走出了这栋冰冷空旷的大宅。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感到一阵眩晕。要去的地方,并非咖啡店。

他走向公交车站,步伐沉重。早班公交车上人不少,拥挤嘈杂。他找到一个靠窗的角落站稳,随着车辆的启动、停靠、颠簸,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每一次颠簸,都精准地撞击着他腹部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闷痛。他死死抓着扶手,指节泛白,脸色愈发苍白,努力压抑着涌到嘴边的痛哼。胃里空泛泛地难受,加上颠簸,泛起阵阵恶心。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忍耐。

半个小时的车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到站,他几乎是踉跄着下了车。眼前的建筑看起来有些陈旧偏僻,门口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牌子,写着模糊的“健康咨询”字样。这里一看就并非正规的医疗场所。

林霖的脚步顿了顿,心底生出一丝本能的畏惧。但想到那笔钱,他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敲门,进去。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味。不大的房间里,竟然还排着几个人,男女都有,大多低着头,神色漠然或带着相似的焦虑。一个穿着类似白大褂、但看上去有些邋遢的男人坐在桌后,懒洋洋地登记着。桌上的一个收款码立牌格外醒目,手机到账的提示音此起彼伏,清脆响亮,与房间里压抑的氛围形成诡异对比。

“收款码一直在响…应该不会不给钱…”林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稍微安定了一点。

排队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让人倍感煎熬。他看着前面的人完成流程,拿着钱默默离开,心情复杂。

“下一个。”

轮到林霖了。他走过去,坐下。

“之前献过吗?”男人头也不抬地问。 “…献过。”林霖低声回答,声音有些沙哑。 “嗯。规矩都知道吧?300毫升。完了那边坐着休息会儿,没事就可以走了。” 男人熟练地拿出器械。那针头看起来有些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林霖别开眼,伸出手臂,卷起袖子。冰凉的酒精棉擦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当针头刺入血管时,他猛地咬住了牙,另一只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血液顺着导管流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仿佛也随之一点点流失。

过程其实很快,但对于林霖来说,每一秒都是折磨。他本就贫血,血量减少带来的不适感迅速且猛烈地袭来。头晕、心悸、耳鸣…世界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结束后,护士——或者说工作人员——粗暴地拔掉针头,按上棉签。“旁边坐着去。压好了。”

林霖按着胳膊,脚步虚浮地走到旁边的长椅坐下。他闭上眼,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水般涌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旋转、倒带,胃里翻江倒海。他赶紧低下头,把脸埋在两膝之间,大口地呼吸,试图缓解这强烈的不适。

他不该来的。他本来就有低血糖,身体还带着伤,虚弱不堪。 但是…没有办法。需要钱。这个念头像魔咒,压过了一切生理上的痛苦和警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可怕。他终于听到期待中的声音——

“支付宝到账,一千元。”

清脆的女声提示音,如同天籁。

林霖猛地抬起头,一阵剧烈的眩晕让他又差点栽倒。他慌忙扶住墙壁,另一只手颤抖着拿出手机,确认了屏幕上的数字。

一瞬间,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混合着屈辱、痛苦、以及短暂的如释重负。他的嘴角极其艰难地、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短暂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但很快,那点微弱的弧度就消失了,只剩下更深的疲惫和苍白。

钱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收好,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后,他从随身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包里,拿出早上从厨房带出来的那个冷掉的馒头。馒头已经变得有些硬,口感也不好。但他毫不在意,就着自带的一瓶冷水,一口一口,认真地、艰难地吃着。

冰冷的馒头和冷水落入空荡荡的、本就不适的胃里,带来一阵明显的痉挛。 他皱着眉,用手按了按胃部,放缓了吞咽的速度,但依旧没有停下。他需要能量,需要支撑下去的力量。每一口都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机械而必要。

他在那里休息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那股强烈的眩晕感稍微退去,身体恢复了一点点力气,虽然依旧软得厉害。他站起身,感觉眼前还是有点发黑,扶了一下墙才站稳。

必须走了,还要去咖啡店。不能迟到。

再次踏上公交车,车厢摇晃。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慢慢地将剩下的冷馒头吃完。胃里有了点东西,虽然并不舒服,但至少那种心慌手抖的感觉减轻了一些。

“希望能撑住…”他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再出错,不要再被经理骂。

到了咖啡店附近的那站,他提前下车,快步走向商场的公共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清水反复扑打自己的脸。刺骨的寒意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却也暂时驱散了部分昏沉。他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湿漉漉、脸色惨白如鬼、眼下乌青浓重的人,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那死灰般的脸色看起来能有一丝生气。

“清醒点。”他对自己说。

仔细整理好衣服,确保它们看起来尽量平整,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消耗。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背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然后才走出卫生间,向着咖啡店走去。

推开店门,风铃叮当作响。熟悉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

“来了?”同时打招呼。 “嗯。”林霖低声应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他换上围裙,走向后台。经理看到他,走了过来。林霖的心下意识地提了一下。

“昨天的事,以后多注意点,别再犯了,听到没?”经理的语气比起昨晚,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带着告诫的意味。 “知道了,经理。对不起,我会注意的。”林霖垂下眼睫,恭敬地回答。

经理摆摆手,没再多说。

林霖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

忙碌的一天开始了。点单、制作咖啡、清洗器具、打扫卫生…工作琐碎而繁重。高峰期时,人涌动, orders 络绎不绝。

林霖穿梭在小小的作间里,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痛苦和疲惫。腹部的伤口在频繁的走动和弯腰下持续作痛;献血的胳膊酸软无力,端起沉重的饮品托盘时都在微微颤抖;头晕一阵阵袭来,他必须不断眨眼才能保持视线清晰;因为贫血和劳累,他的心跳得很快,有时甚至感到呼吸急促。

但他不敢停下,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的脸上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只有在转身背对顾客时,才会偶尔流露出极力隐忍的痛苦神色。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确保每一杯饮料都符合标准,每一个动作都尽可能迅速。

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额发和后背的衣服,与清晨的冷汗混合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就像一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时间在疼痛和忙碌中缓慢流淌。每一次看向墙上的钟,都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

交接完工作,他几乎是拖着身体走出咖啡店的。晚风一吹,他冷得哆嗦了一下,疲惫感如同山崩海啸般彻底将他淹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却又沉重无比。

回程的公交车上,他累得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靠着车窗,昏昏欲睡。腹部的隐痛和身体的冰冷依旧持续地提醒着他所处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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