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
牛皮不是吹的 小说还得看我推的

第2章

他颓然坐回椅子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再也无酒可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绝望,将他紧紧包裹。

谢云州那句淬冰般的“你不配”,如同三九天的冰水,将顾晏之从醉意朦胧的自我麻痹中彻底浇醒。他僵坐在“忘忧居”冰冷的角落,窗外京华的夜色浓稠如墨,酒楼内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头痛欲裂,太阳突突地跳着,但比这更甚的,是心口那片被谢云州言语撕裂后、在外的、鲜血淋漓的创痛。

“你不配……”

这三个字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每一次撞击,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眩晕。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借酒浇愁,表演痛不欲生?一切的源头,不正是他自己的傲慢、盲目和缺席吗?

酒精的后劲混杂着这极致的痛苦,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飘散。眼前的桌椅杯盘渐渐扭曲、淡化,京城的喧嚣如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湿润的、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微风,是耳边清脆的鸟鸣和潺潺的流水声……

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沉入了一片温暖而久远的时光之河。他不再是那个白发萧然、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卫国公,而是变回了五年前,那个因顽劣被父亲一怒之下丢出京城、只带着百两银钱和满腹怨气、前往外祖家“历练”的纨绔少年

。。。。。。

记忆的画卷,逐渐回到五年前,在江南水乡特有的氤氲水汽中缓缓展开。

五年前,

寅时刚过,天还墨黑,林家村便在一阵嘹亮的鸡鸣声中苏醒了。

林老汉披着件半旧的褂子,第一个推开房门。初夏的晨风带着凉意和露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一口,走到院角,熟练地抡起斧头开始劈柴。咔嚓、咔嚓的声音沉稳有力,回荡在寂静的小院里,像是为这崭新的一天敲响了序曲。

灶房里,昏黄的油灯已经点亮。林老太正往大灶里添着柴火,锅里的水开始发出细微的嘶响。林母挽着袖子,在一个半人高的大陶盆前用力揉着面团,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们婆媳俩配合默契,很少说话,只有面团摔打的啪啪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娘,面引子发得正好,今儿这面肯定暄腾。”林母用胳膊擦了擦汗,脸上带着笑意。

“嗯,碗儿昨儿挑的荠菜也水灵,和上她爹刚剁好的新鲜猪肉,馅儿错不了。”林老太往灶膛里塞了硬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慈祥的脸庞发红。

这时,小碗也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了。她麻利地打好井水,先帮着祖父把劈好的柴火抱到灶房门口码放整齐,然后又拿起扫帚,将小院从头到尾细细打扫了一遍。做完这些,她便凑到母亲身边,学着揉面、分剂子。她的手小巧却很有力,活利索,一看就是做惯了的样子。

“碗儿,轻着点儿,这面要揉出筋性,但不能死力气。”林母轻声指点着。

“知道啦,娘。”小碗应着,手下放轻了些,眼神专注。她喜欢看白白的面团在自己手里变换形状,更喜欢闻那刚出笼的包子散发出的浓郁麦香。对她而言,这不仅仅是营生,更是生活踏实的一部分。

东边的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村子里陆续响起了开门声、担水声、孩童的嬉闹声。林家的包子摊也准备停当了。林父将一张简易的木桌和几条长凳搬到院门外柳树下,小碗和母亲则将几大笼热气腾腾的包子端出来。那混合着肉香、菜香和面香的蒸汽弥散开来,立刻吸引了早起的乡邻和路过准备下田的农人。

“林老哥,今儿个什么馅儿啊?”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远远就笑着打招呼。

“张大哥,猪肉荠菜的,还有一笼是素三鲜,刚出笼,快来尝尝!”林老汉笑着回应,脸上是庄稼人朴实的热情。

小碗系上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站在桌前,清脆地吆喝起来:“热乎的大包子!猪肉荠菜馅儿,皮薄馅儿足嘞!”

她笑容甜美,手脚麻利,收钱找零从不出错。遇到熟客,还会多聊两句,问问家里的情况。乡里乡亲的都喜欢这个勤快又爱笑的丫头。

太阳渐渐升高,金色的光芒洒满小院。第一批客人散去后,家里人才轮换着吃早饭。饭桌就摆在院子里,简单的稀饭,自家腌的咸菜,还有特意留出来的几个包子。

“明远呢?还没起?”林老汉喝了一口稀饭,问道。

“早起了,”林老太朝屋里努努嘴,“在屋里念书呢。说是县试的子近了,得抓紧。”

正说着,林明远拿着一卷书从屋里走出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清瘦,面容斯文,带着几分书卷气。他先向祖父祖母和父母问了早安,然后才坐下。

“哥,快吃个包子,今儿这馅儿可好了。”小碗连忙给哥哥夹了一个最大的。

林明远笑了笑:“谢谢碗妹。”他咬了一口包子,慢慢咀嚼着,眼神却似乎还停留在书卷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父看着儿子,眼里有期盼,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远儿,看书归看书,饭也要好好吃。身子要紧。”

“爹,我晓得。”林明远点点头,收敛心神,专心吃饭。

饭后,林明远又回了自己房间。窗户开着,能听到他低低的诵读声。小碗帮着母亲收拾完碗筷,又把接下来要用的面和馅料准备妥当。闲暇时,她便会坐在院门槛上,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听着哥哥的读书声,心里觉得无比踏实和平静。

她知道,哥哥是这个家的希望。她虽然不能像哥哥一样读书考功名,但她可以用自己的双手,让哥哥没有后顾之忧。她看着祖父劈柴时坚实的背影,祖母烧火时专注的神情,父母忙碌时默契的配合,觉得一家人这样在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再辛苦也是甜的。

头渐渐烈了,包子摊的生意告一段落。林父去了田里,林老汉在修补农具,林母和林老太在灶房准备午饭,小碗则提着一篮子衣服到河边浆洗。

河水清澈,潺潺流淌。小碗赤脚站在清凉的水里,用力搓洗着衣物。有相熟的姐妹也在河边,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

回来的路上,她看到隔壁家的阿婆正吃力地提着一桶水,连忙放下篮子跑过去帮忙。

“阿婆,我来帮您提。”

“哎哟,是碗丫头啊,真是好孩子。”阿婆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

小碗帮阿婆把水提到家,又说了会儿话才回来。这样邻里之间互相帮衬的事情,在村子里再平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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