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声名鹊起，暗箭难防
“安”字令牌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悄然改变了新宅院周围的气场。那些曾隐隐窥视的目光、那些徘徊在巷口的生面孔，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坊正老王的态度愈发客气，甚至带着几分巴结。林福外出采买时，遇到的胥吏差役也都和颜悦色，再无刁难。
香胰的生意，借着这股“东风”，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期。苏记杂货铺的“林氏专柜”俨然成了西市一景，每未到开市便有人排队等候，尤其是每月限量发售的“四季系列”和“玉容皂”，往往片刻间便被抢购一空。苏婉儿乘势将价格又向上推了一截，并将部分精品包装得更加奢华，作为“礼品”向洛阳城中的高门大户推销，效果极佳。
金钱如水般涌入。林枫的小金库迅速膨胀，地窖的隐秘隔层里，金银的光芒几乎要满溢出来。但他并未被这繁荣景象冲昏头脑。他深知，这表面的风光，很大程度上系于那枚令牌和其背后贵人的威望。一旦失去这层庇护，或者那位贵人不再青睐，所有的繁华都可能瞬间崩塌。
因此，他严格执行着与杜如晦和吴管家的约定。每月初，准时奉上精心制作的“贡品”香胰，品质始终维持在最顶尖的水平，甚至在香气和滋润度上还有所精进。对于苏记那边的普通生意，他严格控制出货总量和高端产品的比例，保持适度的稀缺性，避免因产量暴增而引人过度觊觎，也避免过度依赖单一渠道。
他将大部分利润转化为更隐蔽的资产。一部分通过林福和几个可靠的中间人，在洛阳周边几个不起眼的县城购置了几处小田庄和店铺，挂在不同的人名下，作为分散风险和未来可能的退路。另一部分则持续购买金银、玉石、以及一些他认为在未来乱世中可能保值的物资（如质量上乘的布匹、皮革、药材），秘密储存起来。
与此同时，他对自身和团队的建设也毫不放松。赵虎在林枫的系统指导下，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铁匠和保镖。他识得了近千常用字，能进行简单的读写和算术；对机械原理的理解益深入，不仅能完美复现林枫的设计，还能提出一些自己的改进想法；近身搏技巧更是结合了林枫教授的现代理念和他自身的悍勇，变得越发凌厉有效。林枫甚至开始让他接触一些基础的兵法阵型概念（当然是极其粗浅的），并尝试着让他带领林福进行一些简单的夜间警戒和应急演练。
林福则成了合格的情报分析员和外交官。他编织的关系网越发细密，不仅能获得市井流言，还能接触到一些更低级别的官府文书信息（通过那位老书吏），甚至对洛阳城中几个主要商业行会和某些地下势力的动向也有所耳闻。他处理对外事务也越发老练，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赵母身体大好，几乎包揽了所有内务，让三个男人能毫无后顾之忧地投入到“事业”中去。这个小小的“家庭作坊”，在经历了最初的生存挣扎后，已然蜕变成一个分工明确、运作高效、且有了一定抗风险能力的微型组织。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真正停歇。
这一，林福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少爷，”他屏退左右（赵虎在地窖深处试验新机关），低声道，“我今从两个不同渠道听到些风声，好像……有人在暗中打听咱们香胰的‘秘方’，特别是那种独一无二的调香法。”
“哦？”林枫正在审阅赵虎记录的实验数据，闻言抬起头，“具体什么人在打听？”
“很隐蔽，像是通过几层中间人间接问的。有药材铺的伙计被问过香料的特殊进货渠道；有烧陶的匠人被问过定制特殊形状、密闭性好的容器；甚至……西市里两个以前和咱们有过小摩擦的脂粉铺掌柜，最近好像和几个生面孔走得挺近。”林福忧心忡忡，“他们不敢明着来，怕是知道咱们背后有人。但这种暗地里的手段，防不胜防啊。”
林枫放下手中的纸笔，眼神微冷。果然，巨大的利益面前，总有人会铤而走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不再直接针对他们的人身安全或经营合法性，转而将目标对准了最核心的技术——配方。
“咱们作坊里的核心工序，只有我们四人知晓。原料采购是分批次、多渠道，成品送出也极其小心。他们想从外围突破，没那么容易。”林枫分析道，“但也不可大意。福伯，告诉苏娘子，最近交货要更加小心，地点可以再换，方式也要多变。另外，市面上流通的香胰，有没有发现……仿制品？”
“暂时还没有发现能以假乱真的。”林福道，“但听说南市那边，最近新出了一种‘百花胰子’，香味浓烈，价格低廉，也吸引了不少平民顾客。虽然品质差得远，但保不准有人想走‘低价仿冒’的路子，或者……借此试探。”
“百花胰子？”林枫若有所思。这或许只是正常的市场竞争，但也可能是某些人放出的烟雾弹，甚至是第一步试探。
“先不管它。只要我们自己的品质和独特性保持住，低端仿冒动摇不了本。”林枫道，“关键是核心配方的保密。从今天起，地窖的核心工作区，进入需要双重口令，并且所有关键原料的称量、混合，都由我亲自进行，或者赵叔在我监督下进行。所有废料，尤其是香料残渣和试验废液，必须当场用特殊方法处理掉，绝不准带出地窖。”
“是！”林福肃然应道。
“另外，”林枫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福伯，你让你那些关系，也‘无意间’放出点风声去。”
“什么风声？”
“就说……‘林氏香胰’的秘方，乃祖传之秘，涉及数十种珍稀药材和独特炼制手法，且需配合特殊时辰、地点乃至‘心血’方能成功，非人力可强求。仿其形易，得其神难。更有甚者，胡乱仿制，恐遭反噬，肌肤溃烂者亦有之。”林枫淡淡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福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给那些觊觎秘方的人增加心理负担，制造神秘感和恐惧感！虽然未必能吓退真正的贪婪之徒，但至少能让一些意志不坚定者望而却步，也能拖延时间。
“老奴明白了。”林福点头，心中暗叹少爷心思之缜密，连这种“鬼神之说”都能用来作为防御手段。
然而，林枫的担忧并非空来风。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新宅院遭遇了一次极其隐蔽的“光顾”。
那夜月黑风高，赵虎按照林枫新定的轮值表，在子时与丑时之间负责警戒。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屋内或门后，而是隐蔽在院墙阴影下一个特制的、带透气孔的藏身洞里，这是林枫据现代狙击位理念设计的暗哨点，视野覆盖大半个院子且极难被发现。
约莫丑时初，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窸窣声从东侧院墙外传来。赵虎立刻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目光如电般投向声音来源。借着极其微弱的天光，他看到一个瘦小的黑影如同狸猫般翻过墙头，落地无声，动作敏捷得不像寻常盗贼。
那黑影在院中稍稍停顿，似乎在观察。他没有去碰堂屋门，也没有去翻动晾晒的普通皂胚，而是径直朝着后院地窖入口的方向摸去！目标极其明确！
赵虎心中机顿起，但没有立刻行动。林枫交代过，抓贼抓赃，更要弄清楚来路。
只见那黑影到了地窖入口附近，并未试图去搬动沉重的石板，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的、前端带钩的金属工具，小心翼翼地沿着石板边缘缝隙探入，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他显然知道地窖的存在，甚至可能对入口结构有所了解！
就在那黑影全神贯注于石板缝隙时，赵虎动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黑暗中的猎豹，从藏身处悄无声息地扑出，手中一特制的、前端包了厚布的短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敲在那黑影的后颈与肩膀连接处！
“呃！”黑影只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一软，便瘫倒在地，手中的工具“当啷”一声掉在青石板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赵虎上前，一脚踩住那人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将其翻转，扯下蒙面黑巾。是一张陌生的、三十岁左右、透着精明与狠戾的瘦削面孔，此刻已昏迷过去。
赵虎没有惊动其他人，按照林枫事先制定的预案，将此人拖到地窖旁一个闲置的杂物棚里，用牛筋绳牢牢捆住手脚，塞住嘴巴，又仔细搜查了全身。除了那精巧的开锁工具和一些零碎，并无表明身份的东西。但在其贴身内衣的缝线里，赵虎摸到了一小块硬物，拆开一看，是一枚半个指甲大小、刻着模糊兽头的铜牌，非官非民，透着股江湖气。
林枫被林福轻声叫醒，来到杂物棚。听完赵虎汇报，又看了看那铜牌和开锁工具，脸色沉静。
“江湖上专‘探囊取物’勾当的‘梁上君子’，而且是个高手。”林枫判断道，“这铜牌，可能是某个秘密组织的信物，或者接活的凭证。他的目标明确，就是地窖。看来，确实有人对我们‘秘方’志在必得，连这种人都请动了。”
“恩公，怎么处置？”赵虎眼中凶光闪烁。
林枫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贼人，沉吟片刻。了他？简单，但可能打草惊蛇，引来其背后组织更疯狂的报复。放了他？更不可能。
“先弄醒，问问。”林枫道。
赵虎上前，用冷水泼面，又掐了人中。那贼人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被捆得结实，嘴里塞着布团，眼前站着两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影（林枫和赵虎都蒙了面），顿时眼中闪过惊恐，但很快又强作镇定，呜呜地挣扎。
林枫示意赵虎取下他口中布团，但立刻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他喉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改变的沙哑：“想活命，就老实回答。谁派你来的？目标是什么？”
那贼人眼珠乱转，显然在权衡。赵虎手上微微用力，匕首锋刃割破了他一点表皮，鲜血渗出。
“好汉饶命！饶命！”贼人吃痛，立刻怂了，“是……是‘聚义堂’牵的线，雇主是谁……小的真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大户，出价极高，只要找到一种……一种特别的‘香胰方子’，或者……或者弄到成品和原料样品也行！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啊！”
聚义堂？林枫没听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地下中介或黑市组织。雇主隐藏得很深。
“聚义堂在哪？怎么接头？”林枫继续问。
“在……在西市‘快活林’赌坊后面第三条巷子，门口有棵歪脖子柳树……接头有暗语，每次不同，这次是‘东风送暖，取宝洛阳’……”贼人为了保命，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林枫记下，又问了些关于聚义堂和贼人自身的信息，确认他确实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工具”，所知有限。
问完，林枫对赵虎使了个眼色。赵虎会意，一掌再次将其击晕。
“少爷，怎么处置？”林福低声问。
“不能留。”林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暗战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贼人见过院子布局，知道地窖入口，留着他后患无穷。
“处理净，不要留痕迹。东西和那铜牌都销毁。”林枫吩咐道。
赵虎默默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被坚定取代。他扛起昏迷的贼人，消失在更深的夜色中。林福则立刻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和痕迹。
林枫独自站在昏暗的杂物棚里，听着远处隐约的梆子声，心中一片冰冷。
声名鹊起带来的不光是财富和庇护，还有更隐蔽、更致命的暗箭。今晚只是开始。聚义堂，神秘的雇主（很可能是郑元寿，或者觊觎香胰利润的其他势力），都不会就此罢休。
他必须加快步伐了。寻找真正安全基地的计划，必须提上程。洛阳城内，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他转身，走向地窖。那里不仅有他的财富和技术，更有他对抗这个危机四伏世界的、最核心的依仗。他需要更强大的技术，更周全的布置，更快的……原始积累。
暗箭已至，他必须让自己变成一块啃不动、甚至能崩断箭镞的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