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熔岩海
熔岩海不在南境，而在西南。
那是大陆边缘一片方圆千里的炽热之地。大地龟裂，岩浆如河流般纵横流淌，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灼的气味。终年不散的赤红烟尘遮蔽了天空，让此地永远处于黄昏般的暗红色调。
萧云澈站在熔岩海岸边，一身玄衣在热浪中猎猎作响。风雷之力在体内自行流转，抵御着足以融化精铁的高温。他的眉心，雷霆印记旁的风纹微微发亮——风帝传承让他的感知变得极其敏锐。
“有人先到了。”
他看向熔岩海深处，那里有三道强横的气息正在对峙。一道炽烈如火，一道阴冷如冰，还有一道……虚无缥缈，仿佛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
火帝遗宫的守护者、天机阁阁主，还有……第三方？
萧云澈收敛气息，身形化作一道微风，悄然潜入。
熔岩海中央，有一座赤红巨岛。岛屿完全由冷却的黑色玄武岩构成，但表面裂缝中依旧能看到暗红色的岩浆在流淌。岛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形建筑，完全由某种红色晶石砌成，表面刻满了火焰符文。
火帝遗宫。
而此刻，遗宫前的空地上，三方势力正剑拔弩张。
东侧，站着一名红发老者。他赤着上身，皮肤上纹满了火焰图腾，须发皆红，双目中仿佛有岩浆在翻滚。手中握着一柄火焰巨斧，斧刃上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金色火焰。
“炎烬，火帝遗宫守护者，化神初期修为。”萧云澈一眼认出——风帝传承中有关于其他四帝守护者的记载。
西侧，是一个笼罩在灰色斗篷中的人。斗篷下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两点幽蓝色的光芒，那是眼睛的位置。他周身没有丝毫气息外泄，却让空间都微微扭曲。
天机阁阁主。
而北侧……让萧云澈瞳孔骤缩。
那是一群蛮族。
为首的蛮族身高一丈，皮肤呈暗红色，额头生有一对弯曲的赤角，背后展开一双熔岩构成的翅膀。他手中握着一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长矛，气息赫然也是化神初期！
“炎魔血脉……蛮族祖神的后裔？”萧云澈心中震动。
蛮族大祭司已死，祖神尚未完全苏醒，但祖神后裔竟然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起来……与火帝遗宫有关？
“炎烬，三千年了，你还守着这座破宫殿。”蛮族首领声音如岩浆翻滚，“将火帝本源交出来，本王可饶你不死。”
红发老者炎烬冷笑：“赤燎，你不过继承了祖神十分之一血脉，也敢在此大言不惭？当年火帝大人镇压你族祖神时，你还不知在哪个角落喝奶呢！”
“你——！”蛮族首领赤燎暴怒，手中黑炎长矛猛地掷出！
长矛在空中化作一条百丈长的黑色火龙，咆哮着扑向炎烬。所过之处，空间都被烧灼得扭曲变形。
炎烬不闪不避，火焰巨斧横扫，同样化作金色火凤迎击！
龙凤相撞，爆发的冲击波让整座岛屿都在颤抖！黑色火焰与金色火焰疯狂侵蚀、吞噬，竟一时僵持不下。
而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天机阁阁主动了。
他没有攻击任何一方，而是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遗宫大门前！右手按在门上的火焰符文上，掌心浮现出一枚黑色晶体——天道碎片！
“以天道之名，开！”
黑色光芒涌入符文，那些火焰符文竟开始逆转，从赤红转为漆黑！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里面涌出的不再是炽热，而是……冰冷的黑暗！
“你敢？！”炎烬和赤燎同时怒吼，竟暂时停手，一起攻向天机阁阁主！
但晚了。
阁主已经踏入遗宫，大门轰然关闭。无论外面如何攻击，那扇门纹丝不动——天道碎片的力量暂时接管了遗宫禁制。
“该死！”赤燎双目赤红，“炎烬！你我联手破开大门，再争夺本源如何？”
炎烬脸色阴沉，但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好！但进去后，各凭本事！”
两位化神强者开始联手轰击大门。
暗处，萧云澈眉头紧锁。
天机阁阁主果然有天大的图谋。但他没时间犹豫了，必须尽快进入遗宫。
他的目光落在遗宫侧面——那里有一处不起眼的裂缝，是刚才战斗余波震开的。虽然小，但……够了。
身形化作雷光，瞬间没入裂缝。
—
遗宫内部，与外面判若两个世界。
这里没有炽热，反而冰冷死寂。长廊两侧的墙壁上原本应该燃烧着永恒火焰，此刻却熄灭了，只留下焦黑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萧云澈顺着长廊快速前进，风雷之力全力运转，警惕着四周。
突然，前方传来打斗声。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看到一座大殿中，天机阁阁主正在与一群“东西”战斗。
那些是火焰傀儡，本应是遗宫的守卫。但它们现在模样诡异——通体漆黑，眼中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幽蓝的鬼火，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每一次攻击都带着阴冷的死气。
“被天道之力污染了……”萧云澈心中一凛。
天机阁阁主似乎很熟悉这些傀儡的攻击模式，身形飘忽不定，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点在傀儡关节处。他手中没有武器，只用一双肉掌，掌心处那枚黑色晶体不时亮起，将傀儡身上的黑气吸收。
“他在用天道碎片吞噬火帝遗宫的力量……”萧云澈明白了。
不能让他得逞！
他正要出手，大殿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喝：
“外道宵小，安敢亵渎帝宫？！”
轰——！！！
大殿尽头，一座火焰王座上，一具赤红骸骨缓缓站起。骸骨周身燃烧着金色火焰，虽然只剩骨架，但散发出的威压却比外面的炎烬还要恐怖数倍！
火帝残魂！
“哦？终于出来了。”天机阁阁主停下动作，语气平静，“本座等你很久了。”
“你身上有天道的臭味。”火帝骸骨眼眶中金色火焰跳动，“但又不完全是……你窃取了天道权柄？”
“窃取？不。”阁主轻笑，“是合作。天道沉睡，本座代行其职，有何不可？”
“狂妄！”火帝怒喝，“天道乃众生之敌，你与虎谋皮，终将自食恶果！”
“那是本座的事。”阁主缓缓抬起右手，掌心黑色晶体光芒大盛，“现在，交出火帝本源。否则……本座就毁了这座遗宫，将你的残魂炼成傀儡。”
“找死！”
火帝骸骨双手虚握，大殿中所有熄灭的火焰同时重燃！金色火焰如海啸般涌向阁主，温度之高，连空间都开始融化！
天机阁阁主却只是轻叹一声：“执迷不悟。”
他双手结印，黑色晶体从掌心飞出，悬浮在头顶。晶体中涌出无数黑色符文，那些符文所过之处，金色火焰竟如遇到天敌般熄灭！
“天道克火，这是规则。”阁主淡淡道，“火帝，你败了。”
火帝骸骨踉跄后退，周身的火焰暗淡了三成。它愤怒、不甘，却无可奈何——属性相克，这是天地法则，除非有超越法则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谁说火就一定被天道克制？”
萧云澈从暗处走出，惊蛰剑已在手。
“雷帝传人？”火帝骸骨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好！好！雷火相济，可破万法！小子，助我！”
天机阁阁主第一次转过身，看向萧云澈。
虽然斗篷遮面，但萧云澈能感觉到，那两道幽蓝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
“萧云澈，”阁主声音听不出喜怒，“本座给过你机会。若你愿加入天机阁，本座可许你副阁主之位，共享天道权柄。”
“没兴趣。”少年剑指阁主，“我对当天道的狗……没兴趣。”
“可惜。”阁主摇头，“那就……一起留下吧。”
他左手继续催动黑色晶体压制火帝，右手却对萧云澈凌空一抓！
萧云澈感到四周空间骤然凝固，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他捏碎！这是……空间法则！
“风雷破！”
惊蛰剑爆发出紫青两色光芒，剑锋所过之处，凝固的空间寸寸碎裂！萧云澈身形如电，一剑刺向阁主面门！
阁主似乎有些意外，侧身避过。但剑锋擦过斗篷时，一缕发丝被切断飘落——那是……银白色的发丝？
萧云澈瞳孔一缩。
而阁主似乎被激怒了，冷哼一声，右手五指虚张：“天罗地网！”
大殿顶部与地面同时浮现出黑色法阵，无数黑色锁链从法阵中射出，如毒蛇般缠绕向萧云澈！每一根锁链上都刻着天道符文，一旦被缠住，修为将被封印！
“九天罡风！”萧云澈剑势一转，青色罡风化作龙卷，将锁链绞碎。
但锁链无穷无尽，罡风龙卷很快就被压制。
“雷帝真身！”他毫不犹豫动用底牌，身后浮现十丈高的紫青法相，一拳轰向阁主！
阁主终于认真了。
他双手合十，头顶黑色晶体融入体内，整个人瞬间膨胀成三丈高的黑色巨人！巨人皮肤表面流淌着天道符文，一拳迎上雷帝法相！
轰——！！！
整个遗宫剧烈摇晃，大殿墙壁出现无数裂痕！
萧云澈倒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雷帝法相溃散，他修为终究差了一截——对方是真正的化神后期，且有天道碎片加持！
“到此为止了。”黑色巨人踏前一步，巨掌拍下。
千钧一发之际，火帝骸骨突然长啸：
“小子！接住！”
一枚赤红晶石从它胸腔中飞出，射向萧云澈！
火帝本源！
“你敢？！”阁主震怒，巨掌转向抓向晶石。
但萧云澈更快！
他拼尽最后力量，风雷步催动到极致，在巨掌合拢前的一瞬，抓住了晶石！
晶石入手，瞬间融化，涌入体内！
轰——！！！
第三股力量在丹田中炸开！
雷霆、狂风、烈焰，三种属性开始疯狂冲突、融合！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玄雷圣体的潜力被彻底激发，强行镇压着三股力量！
“三帝归一……半步化神！”火帝骸骨大笑，“够了！小子，用那一招！”
那一招？
萧云澈福至心灵，脑海中浮现出风帝传承中记载的……五帝合击之法第一式！
虽然只有三帝，但足够了！
他缓缓起身，双眼左紫右青，眉心处却多了一道赤红火焰印记！双手虚握，左手雷霆，右手狂风，胸前凝聚出一团金色烈焰！
“风、雷、火……”
三股力量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最终化作一道三色光柱，冲天而起！
“三帝破天！”
光柱轰向黑色巨人！
阁主脸色终于变了。他能感觉到，这一击蕴含的法则之力，已经触及了这方世界的上限！
“天道护体！”他疯狂催动体内碎片，黑色符文组成层层护盾。
光柱与护盾相撞。
没有声音。
因为声音被湮灭了。
只有纯粹的光与暗在互相吞噬。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最终，护盾出现第一道裂痕。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不——！！！”
黑色巨人轰然炸碎，一道黑影从中倒射而出，重重撞在墙壁上，斗篷碎裂，露出真容——
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面容俊朗却苍白如纸，眉心处嵌着一枚黑色晶体，晶体边缘有细密的裂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银白如雪。
“是你？”萧云澈愣住。
这人他认识——或者说，整个大炎王朝都认识。
三年前突然暴毙的……国师，白无涯！
“你没死？”少年握紧剑柄。
“死？”白无涯咳出一口黑血，惨笑，“本座怎么会死？当年假死脱身，就是为了今日……可惜，功败垂成。”
他挣扎着站起，看着萧云澈，眼神复杂：“萧家小子，你可知……你父亲萧震天，为何会被皇帝猜忌？”
萧云澈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因为一场交易。”白无涯缓缓道，“二十年前，皇帝还不是皇帝，只是三皇子。他为了夺嫡，与蛮族祖神做了一个交易——借蛮族之力登基，代价是……献祭北境三州。”
“你父亲无意中得知此事，暗中收集证据。皇帝登基后，一直想除掉他，但萧家势大，不敢轻动。直到三年前……”
白无涯顿了顿：“直到我发现，你身怀玄雷圣体。这是打破天道枷锁的关键。皇帝怕了，怕萧家再出一个雷帝那样的人物，所以……先下手为强。”
信息如惊雷炸响。
萧云澈浑身颤抖：“你是说……我萧家三百多口人命，就因为这？”
“不止。”白无涯摇头，“皇帝真正怕的，是你。圣体觉醒，五帝归一，你将拥有弑天的力量。而皇帝……早已与天道绑定。你弑天，他必死。”
他指着自己眉心的黑色晶体：“本座也一样。当年我窥探天机，被天道侵蚀，若不与它合作，就会魂飞魄散。所以我假死脱身，创建天机阁，表面替天道做事，实则……在寻找摆脱控制的方法。”
“火帝本源就是关键。集齐五帝之力，可斩断与天道的联系。但天道察觉了，所以它催动皇帝灭你萧家，逼你走上弑天之路，再借我之手……除掉你。”
白无涯苦笑：“我们都是棋子。天道、皇帝、我、你……都在一盘棋里。区别只在于，谁能跳出棋盘。”
萧云澈沉默良久，问：“那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杀不了。”白无涯看着自己开裂的眉心晶体，“天道碎片受损，本座命不久矣。但……可以帮你一把。”
他猛地抬手，一掌拍在自己眉心！
“以我残魂，补你三帝！”
黑色晶体炸碎，化作精纯的天道之力，却被白无涯以毕生修为强行扭转，注入萧云澈体内！
“你——”萧云澈想要阻止，但那股力量太庞大，他根本动弹不得。
“记住……”白无涯身体开始消散，声音越来越弱，“东海归墟……水帝遗宫……有陷阱……天道在那里……等着你……”
最后一丝声音消散。
这位曾经的国师、天机阁阁主，彻底魂飞魄散。
大殿中，只剩下萧云澈一人。
还有……飘落的银色发丝。
他缓缓跪地，对着白无涯消失的地方，郑重三拜。
无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最后这一刻，是帮了他。
而他也终于明白了。
这盘棋……太大了。
大到他一个人的力量，似乎微不足道。
但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萧家，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也为了……这世间所有被天道操控的命运。
“三帝归一，”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还差水帝、土帝。”
“东海归墟……西域须弥山……”
少年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决绝。
“那就……都走一遍。”
“天道，你且在归墟等着。”
“我们……该做个了断了。”
他转身，看向大殿深处。
那里，火帝骸骨已经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句留言，以火焰在空中燃烧：
“后来者，五帝归一之日，切记——人心，方为破天关键。”
人心？
萧云澈若有所思。
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三色流光，冲出遗宫。
外面，炎烬与赤燎还在轰击大门。
突然大门炸开，萧云澈走出。
两人同时停下，警惕地看着他。
“火帝本源……已被我所得。”萧云澈平静道，“炎烬前辈，火帝大人托我传话——守护之责已尽，你可自由了。”
炎烬愣住，良久，长叹一声：“三千年……终于……”
他对着遗宫方向三拜，身形化作火焰消散——守护者使命完成，他也要去追寻自己的道了。
赤燎却脸色狰狞：“小子！交出本源！否则……”
“否则如何？”萧云澈冷冷看向他，“蛮族祖神即将苏醒，你不回北境早做准备，却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怎知……”赤燎脸色一变。
“我还知道更多。”少年一步踏出，三帝威压轰然爆发，“比如……你们祖神当年与皇帝的交易，比如……蛮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比如……你们大长老一脉，正谋划着在祖神苏醒时夺权。”
赤燎瞳孔骤缩：“你……你怎么可能……”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萧云澈剑指北方，“重要的是，你现在回去，还能抢得先机。若再纠缠……我不介意先杀你，再去北境灭你全族。”
杀意如实质，让赤燎浑身冰凉。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少年真做得到——三帝归一，半步化神，杀他……不难。
“你……你等着！”赤燎咬牙，转身化作黑炎遁走。
萧云澈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微皱。
蛮族内乱……这对北境是好事，但也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
必须尽快了。
他望向东方，那里是东海。
然后望向西方，那里是西域。
五帝之路，还有两站。
而最后的决战之地……在天外天。
少年深吸一口气，身形冲天而起。
而在万里之外的天启城，皇宫深处。
病榻上的皇帝突然睁开眼，眼中闪过诡异的金色。
他缓缓坐起，看向北方，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
“三帝归一……快了。”
“萧家小子，来吧。”
“来天外天……”
“完成这最后一局棋。”
窗外，天色渐暗。
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即将达到顶点。
—
（未完待续）
（下一章预告：东海归墟！水帝遗宫的致命陷阱！天道真身初现！西域佛国背后的隐秘！五帝传承的终极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