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在吃什么?”
陆念念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分说的劲儿。冰凉的手指搭在陆战野滚烫的手腕上,让他心里一跳。
陆战野下意识想把手藏起来。
“没什么,就是……维生素片。”他含糊地撒了个谎。
这止痛药是军用特供,药效强,副作用也大,他不想让女儿知道。
“维生素片?”陆念念的小眉毛一挑,凑上去闻了闻,立刻断言:“你骗人。这里面有‘断肠草’的根茎粉末,还有西域传来的‘白花’碱,都是用来强行麻痹神经的。这不是维生素,是虎狼之药。而且你吃的量,比喂一头牛的都多!”
她一连串的名词和判断,让陆战野彻底僵住。
他看着眼前这个四岁的女儿,感觉自己那点硬汉的伪装,被她一眼就看了个通透,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他问得有些艰难。
“我闻到的。”陆念念的回答简单直接,“师父说,是药三分毒。这种东西吃多了,会伤你的肝和肾,还会让你的神经反应变慢。你是个军人,反应慢了,上战场就是送死。”
她的话,像一把把小刀,精准地扎在陆战野的心上。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最近半年,他已经感觉体能和反应在下降,极限状态下,脑子总会恍惚一下。
可不吃药,那钻进骨头缝里的疼,就像潮水一样,能把他整个人都淹没。
“我……”他一时说不出话。
陆念念没再追问,小手顺着他的手腕滑下,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门上。
她闭上了眼睛。
小小的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从严肃,变得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震惊。
陆战野感到一股极细微的气流,顺着她的指尖钻进自己经脉,飞快地游走全身。
一种全身都被看透了的错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过了一分钟,陆念念才睁开眼。
她再次睁开眼时,看陆战野的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女儿的关心,而像师父看那些快死的病人一样,充满了审视和凝重。
“爹,”她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沉重,“你身体里的麻烦,比我想的要大得多。”
“除了你左肋那处没清干净的尸毒,和几处旧伤留下的淤血……”她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陆战-野浑身发冷的结论。
“你的血里,还藏着一种慢性的混合毒。它不会立刻要你的命,但会像水蛭一样,一点点啃食你的五脏六腑,直到你的身体彻底垮掉。”
“慢性毒素?”陆战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不可能!部队每年都体检,我的指标全部正常!”
“那是因为下毒的人,手段很高明。”陆念念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冷酷的笑,“这种毒,由至少十二种不同的东西调配而成。每一种的量都很少,现在的机器查不出来。但它们混在一起,就能慢慢要你的命。”
她抬起头,死死盯着陆战野的眼睛:“这种毒,你至少中了三年。它才是你失眠、旧伤发作、要靠止痛药才能活着的根源!你吃的那些药,非但治不好你,反而会催着毒素发作,让你死得更快!”
三年!
陆战野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三年前……不正是他从那次九死一生的边境任务回来,升旅长的时候吗?
难道从那时起,就有人在对我下毒?
是谁?
一瞬间,冷汗从他的背脊窜了上来。这比在战场上挨黑枪还让人发毛,敌人就在身边,他却当了三年睁眼瞎!
“你确定?”他抓住女儿的肩膀,声音都在抖。
“我的诊断,从不出错。”陆念念的语气里是绝对的自信。
她伸出小手,一把抢过陆战野手心的药片,接着毫不客气地把他抽屉里剩下的大半瓶药,连同其他瓶瓶罐罐,全都扫进了垃圾桶。
“从今天起,这些垃圾,不准再碰!”
她叉着腰,像个宣布纪律的小女王。
“你的身体,现在归我管了!什么时候能吃药,吃什么药,都得听我的!”
看着眼前这个叉着腰、像个小管家婆似的女儿,陆战野又好气又好笑。可心里那块被伤痛和失眠冻了多年的冰,却好像被这霸道的关心,给焐热了一角。
“好。”他郑重地点头,看着女儿的眼睛,许下承诺,“爹听你的。”
得到承诺,陆念念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陆战野,小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行,光断药还不够。毒已经进了骨头,必须用猛药才能逼出来。喝汤药太慢了。”
她眼珠一转,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法子。
几秒钟后,她一拍手。
“有了!药浴!用‘百草炼体汤’,以毒攻毒,把毒一次性给你逼出来!”
“药浴?”陆战野愣住。
“对。”陆念念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两颗小虎牙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不过,我先说好。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疼。”
“有点疼?”陆战野笑了,满不在乎,“你爹我身上几十处伤,子弹都取过好几颗,还有什么疼受不了?”
“是吗?”陆念念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最好是这样。我怕爹你到时候,哭着喊我‘小祖宗’。”
说完,她从沙发上跳下来,背着小手,像个巡视领地的小将军,在屋里踱步。
“明天一早,你跟我去后山。我要采几味药做引子。嗯……还需要一个大木桶,能把你装进去的那种,越大越好。”
她一边盘算,一边自言自语。
陆战野看着她这副专业的小大人模样,心里又好笑又感动。他知道,女儿在用她的方式,拼了命地救他。
他不知道那个“百草炼体汤”到底有多疼,但他知道,无论多疼,他都得撑住。
为了自己,更为了眼前这个比他命还重要的宝贝女儿。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女儿嘴里的“有点疼”,和他在战场上理解的“疼”,根本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