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陵的内部装修风格,很秦始皇。
字面意思——满眼都是黑金二色,墙壁刻着《始皇功德碑》全文(篆书,密密麻麻三万八千字),地面铺着“镇压六国图腾”地砖(每一块都嵌着个痛苦嘶吼的鬼脸),天花板是整片夜光星图(星星的位置对应秦灭六国那夜的星象)。
最绝的是照明系统:不是灯,是悬浮在半空的“长明烛”,烛焰是幽绿色,烛身是人形——仔细看,是被炼成烛芯的方士魂魄,每烧一寸,就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哀鸣。
“环保,节能,还能震慑来客。”黄贤策评价,“就是有点……费方士。”
孟婆没接话。
她正盯着前方百米处的那座高台。
高台呈九层阶梯式,每层都站着两尊金人——共十二尊,正是白起亲手布置的“十二金人阵”。金人高约三丈,通体赤金铸造,手持巨斧、长戟、铜锤等重兵器,虽然一动不动,但散发出的杀伐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高台顶端,摆着那具九龙棺。
棺盖半开,隐约可见里面躺着的人形。
嬴政就站在棺旁,一身玄黑龙袍,负手而立,像个等待客人参观博物馆的馆长。赵高侍立在他左侧,李斯在右侧——李斯垂着眼,没看黄贤策,但手指在袖中微微动了动,指向金人阵的某个方位。
震位。
“黄署长,孟婆大人,”嬴政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陵墓中回荡,“朕这陵墓,建了两千年,还是第一次有生魂光临。荣幸之至。”
黄贤策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客气了。我是来取回我的东西的——那具肉身,您不该拿。”
“你的东西?”嬴政笑了,“那肉身是用朕的帝王之血温养的,用的是朕从昆仑山引来的灵脉,耗费的是朕积攒千年的功德。怎么就成了你的?”
“因为那是我的克隆体。”黄贤策说,“我的基因,我的头发指甲血,我的……命。”
“命?”嬴政忽然大笑,“哈哈哈!黄贤策,你一个阳间猝死的投行精英,也配谈‘命’?你的命,在阴司,是朕说了算!”
他笑容一收,眼神冰冷:
“不过朕欣赏你的胆量。这样吧——朕给你个机会。若你能闯过这十二金人阵,走到九龙棺前,肉身你拿走,朕绝不再为难你。”
黄贤策看向那些金人。
十二尊,个个杀气冲天。
“若闯不过呢?”他问。
“闯不过,”嬴政淡淡道,“就把你的魂魄留下,做朕复活大阵的‘阵眼’。至于孟婆……朕可以放她回奈何桥,继续煮她的汤。”
孟婆冷笑:“嬴政,九百年前你没喝我的汤,九百年后,我请你喝个够。”
她抬手,青灯悬浮而起,灯焰暴涨!
“但这次,是滚烫的!”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金光,冲向高台!
几乎同时,十二金人齐齐动了!
不是笨拙的移动,是瞬移——十二道金光闪过,瞬间将孟婆包围!巨斧、长戟、铜锤同时砸下!
孟婆不躲不闪,双手结印:
“月华结界!”
青灯绽放出耀眼的月光,化作一个半球形的光罩,将她护在其中。兵器砸在光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光罩剧烈晃动,但没碎!
“趁现在!”孟婆的声音从光罩中传出,“去震位!”
黄贤策咬牙,冲向李斯指示的方向——金人阵的第三层,左侧第二尊金人身后。
那尊金人手持巨斧,正和其他金人一起围攻孟婆。黄贤策从它身侧溜过时,它似乎顿了一下,斧头偏了半寸,砸在了空地上。
是李斯做的手脚!
黄贤策心中了然,加快速度,冲上第二层、第三层……
就在他即将踏上第四层时,异变陡生!
那具躺在九龙棺中的肉身,忽然……坐了起来。
不是僵尸那种僵直的坐起,是自然的、慵懒的,像睡醒的人伸懒腰那样。
然后,它睁开了眼睛。
瞳孔是琥珀色的,和黄贤策一模一样。
它看向黄贤策,嘴角微微勾起,用黄贤策的声音说: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连正在激战中的孟婆和十二金人,都顿住了。
嬴政脸上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看来,它很喜欢你。”
黄贤策死死盯着棺中那个“自己”。
肉身穿着和他一样的监察署官服(盗版),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连袖口的百达翡丽(纸扎的)都仿得惟妙惟肖。但它眼神里的东西,让黄贤策感到陌生——那不是他自己的眼神,是某种……混合了好奇、嘲讽、以及一丝贪婪的神情。
“你是谁?”黄贤策问。
“我是你啊。”肉身从棺中跨出,动作流畅自然,“或者说,是你留在肉身里的‘潜意识备份’。嬴政陛下用招魂术唤醒了我,给了我独立的意识——现在,我们是两个独立的‘黄贤策’了。”
它走到黄贤策面前,两人面对面站着,像在照镜子。
“有趣。”肉身伸手,想摸黄贤策的脸,“原来从外面看,我是长这样的……”
黄贤策后退半步,躲开它的手。
“别碰我。”
“干嘛这么生分?”肉身笑了,“我们本是一体。你看,你缺肉身,我有肉身但缺完整的魂魄——不如我们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多完美。”
“然后让你占据主导?”黄贤策冷笑,“嬴政给了你什么承诺?复活后封你当‘阴司太子’?”
肉身笑容不变:“陛下答应我,融合成功后,让我掌管监察署,继续你的改革大业——只不过,要按陛下的意思改。”
它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陛下说了,等我熟悉了阴司,就带我去阳间看看。我很好奇,那些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是什么样子。”
黄贤策看着它眼中那份天真又贪婪的好奇,忽然明白了。
这具克隆肉身,在道观温养三年,吸收了天地灵气,本就孕育出了一点朦胧的“灵”。嬴政用招魂术强行唤醒它,灌输了大量关于阳间的记忆碎片——但这些记忆是二手的、扭曲的,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滑稽又可怜。
“你被利用了。”黄贤策说,“嬴政不会让你去阳间,他只会把你当容器,用完就扔。”
“不会的。”肉身摇头,“陛下对我很好,给我讲了很多故事,还教我仙术——你看。”
它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团黑色的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散发着浓郁的怨气,火焰中心隐约可见无数痛苦的人脸。
“这是‘业火’。”肉身骄傲地说,“陛下说,等我完全掌控这具身体,就能用业火焚尽一切敌人。”
黄贤策心头一凛。
嬴政居然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教给一个初生的灵!
“它现在是‘半魂半器’的状态。”孟婆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是仙术传音,“肉身有灵,但灵智不全,容易被操控。你要么强行夺舍,要么……说服它自愿回归。”
“怎么说服?”
“唤醒它真正的‘自我’。”孟婆说,“它既然是克隆体,就该有你的记忆碎片——虽然被嬴政污染了,但底层逻辑还在。用你经历过的事、在乎的人、坚持的原则……去触动它。”
黄贤策深吸一口气,看向肉身:
“你说你想去阳间?那你知不知道,阳间最让我怀念的是什么?”
肉身歪头:“是什么?”
“是早上七点的地铁站。”黄贤策说,“人群拥挤,包子豆浆的味道混在一起,有人看手机,有人打瞌睡,每个人都匆匆忙忙,但每个人都……活着。”
他顿了顿:“是深夜加班后,公司楼下那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收银员小姐姐会说‘怎么又这么晚啊’,然后给我加热饭团,多塞一包榨菜。”
“是下雨天,路边积水映出霓虹灯的倒影,踩上去水花四溅,裤腿会湿,但心里莫名开心。”
“是春天公园里小孩放风筝,线断了,风筝挂树上,小孩哭,大人哄,老人坐在长椅上笑。”
他一桩桩说着,那些细碎的、平凡的、却构成“活着”本身的瞬间。
肉身的眼神,渐渐变了。
从嘲讽,变成困惑,再变成……渴望。
“这些……”它喃喃,“陛下没跟我说过。他只说阳间有高楼,有汽车,有手机……”
“因为他不了解阳间。”黄贤策说,“他死的时候,阳间还是马车和竹简。他想象中的‘现代’,是从史书和传说里拼凑的幻象,不是真实的、有温度的人间。”
他向前一步,伸手: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阳间——不是作为嬴政的容器,而是作为‘黄贤策’,一个普通的、会猝死、会烦恼、但也会为了一碗泡面开心的……人。”
肉身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
它掌心的业火开始不稳定,火焰中的人脸哀嚎得更凄厉。
“可是……”它低声说,“陛下说,你会吞噬我。融合之后,我就消失了。”
“我不会吞噬你。”黄贤策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只是被分开了。融合不是消失,是……回家。”
就在这时——
“够了!”
嬴政厉喝一声,抬手一挥!
十二金人骤然爆发,同时砸向孟婆的月华结界!结界终于承受不住,轰然碎裂!
孟婆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嘴角溢出淡金色的仙血。
“孟婆!”黄贤策想冲过去。
“别管我!”孟婆擦掉血迹,眼神决绝,“做你该做的事!”
她双手结印,青灯骤然炸开,化作无数道金色丝线,缠向十二金人!
“月缚术!”她咬牙,“黄贤策!你只有十息时间!”
十二金人被金线暂时困住,疯狂挣扎,每挣扎一下,孟婆的脸色就白一分。
黄贤策转头,看向肉身。
肉身也在看他,眼神挣扎。
“十。”孟婆开始倒数。
“九。”
“八。”
黄贤策的手,还伸在那里。
“七。”
“六。”
肉身看着他的手,又看向高台上的嬴政。
嬴政脸色阴沉,袖中已亮起黑光——他准备亲自动手了。
“五。”
“四。”
肉身忽然笑了。
笑得有些释然。
“其实……”它轻声说,“我在道观那三年,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很多人走来走去,我坐在桌子前,看一堆数字。很累,但……挺充实的。”
它把手放在黄贤策掌心。
“那才是我的记忆,对吧?”
“三。”孟婆的声音开始颤抖。
“二。”
肉身化作一道白光,融入黄贤策的魂体!
轰——!!!
黄贤策感觉魂魄像被扔进了熔炉,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有他自己的,有肉身在道观温养的,甚至有嬴政灌输的虚假记忆。它们在意识海里碰撞、融合、重组。
剧痛。
但痛过之后,是前所未有的……完整。
他睁开眼。
瞳孔深处,金芒一闪而逝。
肉身已经消失了。
他现在是完整的魂魄,而且因为融合了温养三年的灵体,魂力暴涨,凝实得几乎像活人。
“一。”
孟婆的倒数结束。
月缚术的金线寸寸断裂!
十二金人挣脱束缚,齐齐扑向孟婆!
但黄贤策动了。
他没用法术,没用仙器,只是……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在陵墓中回荡。
十二金人,瞬间定格。
不是被定身,是它们体内的“驱动核心”——那些被炼入金人的战魂,听到了一个声音。
白起的声音。
那是黄贤策融合肉身时,从嬴政灌输的记忆碎片里提取的——白起在被炼成金人阵前,留了一道暗门:若有人能同时唤醒十二战魂的“生前执念”,金人阵就会暂时失效。
而黄贤策,刚刚用融合后的魂力,模拟了白起的杀伐之气,触发了暗门。
“白起将军……”一尊金人发出沉闷的声音,“末将……想回家……”
“我想我娘……”
“我的剑还没磨完……”
十二金人,陆续发出低语,然后缓缓跪地,化作十二尊静止的雕像。
嬴政脸色终于变了。
“你……你怎么会……”
“因为我不只是黄贤策。”黄贤策走到高台下,仰头看他,“我还是监察署署长,是罗马冥府的朋友,是埃及死神的合作者,是……被八千万怨魂寄予希望的人。”
他顿了顿:
“陛下,您输了。”
嬴政盯着他,良久,忽然笑了。
笑得疯狂。
“输?”他张开双臂,陵墓顶部的星图开始旋转,“朕还没开始呢!”
整个秦始皇陵,开始震动!
地面裂开,无数黑气从裂缝中涌出,凝聚成一条条黑龙虚影!
九龙棺的棺盖轰然炸开,棺底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洞中传来无数怨魂的嘶嚎!
“你以为,朕只有十二金人?”嬴政的声音变得狰狞,“这座陵墓,本身就是一座大阵!以八千万怨魂为基,以朕的帝王之魂为引,以你的完美肉身为核心——现在,肉身已与你融合,正好,省了朕炼化的功夫!”
他抬手,黑气化作巨掌,抓向黄贤策!
“朕要抽出你的魂魄,炼成阵眼!这座陵墓,就是朕的复活祭坛!”
巨掌临头的瞬间——
一道月白身影忽然挡在了黄贤策身前。
是孟婆。
她双手托着一枚小小的、晶莹的玉骨——那是她刚从心口剥离的,仙骨的本源。
“嬴政,”她轻声说,“九百年前,我煮汤时就在想: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掀翻你这口陈年的黑腐锅。”
她将玉骨按入胸口。
仙骨归位,金光冲天!
她的身形开始变化——月白法袍化作流仙裙,发簪化作玉冠,青灯融入掌心,化作一枚月牙印记。
九百年来,第一次,她恢复了完整的仙官之姿。
“今日,”孟婆抬眼,瞳孔化作纯粹的银色,“我以天庭前‘因果灯主’之名,判你——”
她一字一句:
“扰乱轮回,私炼生魂,罪当……魂飞魄散。”
话音落,她抬手。
一道月光从天而降——不是阴司的伪月,是真正的太阴星之力,穿透陵墓,直直照在嬴政身上!
“啊——!!!”
嬴政发出凄厉的惨叫,周身黑气在月光中迅速消融!
但他不愧是千古一帝,咬牙怒吼:
“赵高!李斯!启动后备计划!”
赵高立刻掏出一枚玉符捏碎!
李斯……没动。
他站在原地,看着嬴政,缓缓摇头:
“陛下,够了。”
“你说什么?!”嬴政瞪大眼睛。
“两千年了,陛下。”李斯轻声说,“您该歇歇了。”
他转身,对黄贤策躬身一礼:
“黄署长,陵墓的阵眼在九龙棺下,镇压着八千万怨魂的本源怨气。若想彻底解决此事,需有人入阵眼,以自身魂魄为引,超度怨魂——当然,代价是……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或者,您可以用监察署署长的权限,启动‘阴司集体超度法阵’,但需要十殿阎罗全部同意,以及……至少三千万功德点。”
黄贤策看向孟婆。
孟婆正在和嬴政激战,月光与黑气碰撞,整个陵墓摇摇欲坠。
他又看向那口深不见底的阵眼。
怨魂的嘶嚎越来越凄厉。
没有时间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阵眼。
“黄贤策!”孟婆厉喝,“别做傻事!”
“不是傻事。”黄贤策回头,对她笑了笑,“记得答应我的事——喝遍三界。”
说完,他纵身跃入阵眼!
黑暗,瞬间吞没了他。
阵眼里,不是想象中的深渊。
而是一个……巨大的、旋转的“记忆漩涡”。
无数怨魂生前的记忆碎片,像雪花一样飞舞:有老农在田里耕作,有书生在灯下苦读,有母亲哄孩子入睡,有战士在战场上怒吼……
八千万段人生,八千万个遗憾。
黄贤策悬浮在漩涡中心,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被这些记忆冲刷、撕裂。
但他没抵抗。
反而张开双臂,任由记忆涌入。
然后,他开始……讲故事。
不是用嘴说,是用魂力共鸣,将那些记忆重新编织,补上遗憾的结局:
那个累死在长城工地的大叔,他“看到”自己领了工钱回家,给女儿买了新衣裳。
那个被炼成烛芯的方士,他“看到”自己的炼丹术终于成功,治好了疫病。
那个抱着空襁褓的妇人,她“看到”孩子顺利出生,健康成长,叫她“娘”。
一段段记忆被补完,怨气开始消散。
漩涡的旋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黄贤策的魂体也越来越透明。
就在他即将消散时,忽然,无数道金光从漩涡外射入!
是功德点!
十殿阎罗的、外国冥府的、甚至天庭的功德点,像金色的雨,涌入阵眼,注入他的魂魄!
漩涡外,传来孟婆的声音:
“十殿阎罗已全票通过!功德点已到位!黄贤策——快启动超度法阵!”
黄贤策笑了。
他抬手,用最后的力量,结了一个印。
那是他从《改革天书》里学到的,最高阶的“文明功德术”。
印成,金光爆发!
整个记忆漩涡,化作无数光点,缓缓上升,飞向轮回通道。
八千万怨魂,终于……解脱了。
黄贤策的魂体,也开始消散。
意识模糊前,他感到一只手抓住了他。
是孟婆。
她把他从阵眼里拉了出来,抱在怀里。
“傻子……”她声音哽咽,“谁让你逞英雄的……”
黄贤策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看着她,看着那张九百年清冷的脸,第一次有了泪痕。
然后,他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
黄贤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病床上——不,不是病床,是“养魂榻”。
榻边坐着孟婆,她换回了素白的布衣,正低头熬汤。汤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很正常,是普通的药香。
“醒了?”孟婆头也不抬,“喝汤。”
黄贤策坐起身,发现自己魂体凝实得几乎像活人,心口还多了一枚月牙印记——那是孟婆的仙骨本源,分了一缕给他,保住了他的魂魄。
“我……”
“你昏迷了七天。”孟婆舀了一碗汤递给他,“嬴政被天庭押走了,罪名是‘私炼生魂、扰乱轮回’,现在关在天牢最深处,等待三界会审。”
“赵高呢?”
“逃了,但李斯说他跑不远,天庭已发通缉令。”
“李斯呢?”
“他将功补过,主动请缨去整理秦狱三千年积案,估计要忙几百年。”孟婆顿了顿,“他还让我转告你:监察署的担子,以后就靠你了。”
黄贤策喝了一口汤——是安神汤,味道很淡,但很暖。
“那八千万怨魂……”
“都轮回了。”孟婆说,“你启动的超度法阵,效果很好。现在阴司的怨气浓度降到了三千年最低,连彼岸花都开得不那么艳了。”
她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阴司的天空,居然透出了一丝……淡蓝色。
虽然不是真正的蓝天,但比起之前的灰暗,已是天壤之别。
“还有,”孟婆补充道,“罗马的凯撒正式提交了投资申请,要在阴司建一座‘跨冥府劳动权益保障中心’。埃及的奥西里斯大神也批了‘尼罗河—忘川河联运项目’。另外……”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
“西王母的懿旨,正式恢复我的仙官身份,但我拒绝了。我说,我在阴司还有一锅汤没煮完。”
黄贤策看着她:“为什么拒绝?”
“因为答应了某人,”孟婆淡淡说,“要喝遍三界。”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阳光(伪)照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黄贤策,”她背对着他说,“肉身的事,我想到办法了。嫦娥说,月宫有一株‘太阴塑身莲’,三千年一开花,能重塑仙体。下一朵开花,在三个月后。”
她转身,浅褐色的眼睛里,有笑意:
“敢不敢,再跟我去偷一次?”
黄贤策笑了。
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当然敢。”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她身边,并肩看向窗外。
阴司的天空,似乎更蓝了一些。
远处,监察署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喧闹声——是马库斯在训练新招募的“义务监察员”,口号喊得震天响:
“为阴司改革!为鬼权奋斗!”
黄贤策和孟婆相视一笑。
改革,还没完。
麻烦,也还会来。
但至少现在——
汤是温的,天是晴的,路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