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
牛皮不是吹的 小说还得看我推的

第4章

寒夜如铁。

篝火在鬼见愁出口的背风处奄奄一息地跳动,映着一张张被绝望和恐惧吞噬的脸孔。

所有的痛苦,此刻都凝聚在萧谨文身上。

他躺在担架上,身上堆着能找到的所有破布烂絮,依旧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

白天那点草药带来的微弱转机,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在沼泽寒毒与吊桥致命颠簸的双重碾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热与寒战以更凶猛的姿态轮番肆虐,他瘦削的身体在昏迷中剧烈抽搐,牙关紧咬,发出破碎的呜咽。

脸色已不是潮红,而是一种濒死的蜡黄与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唯有胸口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证明着一缕游魂尚未彻底离体。

苏婉娘跪坐在旁,用湿布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干裂渗血的嘴唇,泪水无声滑落。

她能做的,仅此而已。

之前寻得的草药早已耗尽,剩下的那点残汁碎叶被萧谨言贴身珍藏,但谁都明白,那不过是杯水车薪。

萧玉珠和萧谨谦蜷缩在苏婉娘身侧,又冷又怕,小声啜泣。

萧谨武低头机械地拨弄面前那点可怜的柴火。

萧谨行背靠岩石,闭目养神,耳朵却警惕地捕捉着四周一切声响,包括不远处官差营地传来的模糊对话。

萧谨言坐在担架另一侧,握着萧谨文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自己的掌心却同样冰凉。

他看着三弟生命的光晕急剧黯淡,心如刀绞,却束手无策。

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被苏婉娘搂在怀里、似乎已然入睡的迟沐兮。

母亲……还能有办法吗?

这念头刚冒起,就被更深的无力感压下。

母亲已做得够多,那些草药,那些看似稚嫩却关键的提醒,一次次将他们拖离死亡边缘。

可这一次,病魔深植体内,缺医少药,母亲纵有神异,又能如何?

“嘿,还剩点儿金疮药和驱寒的粗丸,哥几个分分,这鬼地方,保不齐谁用得上!”

“头儿,萧家那病秧子,我看是熬不过今夜了,正好省心……”

王扒皮粗嘎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戏谑响起:“急什么?让他们自己熬。咱们的药,金贵着呢,得留给‘有用’的人。”

这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每个萧家人的心里。

王扒皮不仅见死不救,甚至乐于看着萧谨文咽气,省却他“动手”的麻烦。

绝望在寒夜里无声滋长。

迟沐兮并未睡着。

她紧闭着眼,听着萧谨文越来越艰难的呼吸,听着王扒皮那边传来的冷酷话语,藏在袖子里的小手攥得死紧。

系统空间里没有对症的良药!

维生素片或许能提供一丝支撑,但对凶猛的疟疾而言,无异于隔靴搔痒。

压缩饼干能补充体力,可老三如今连吞咽都成问题。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不!必须再想想!前世的碎片记忆,听过的零星偏方,任何一丝可能都不放过!

思绪飞转。疟疾是寄生虫感染,古代没有奎宁……青蒿!对,青蒿!

之前让萧谨言找的羽状叶片,很可能就是青蒿或黄花蒿!

虽然只是简单熬煮,药效微茫,但方向没错!

关键是用法和剂量?隐约记得青蒿素不耐高热?或许绞汁生服效果更好?还需要搭配什么吗?

可是,剩下的草药太少了!而且没有工具捣汁,生服风险也大……

“咳咳——呕——!”

不远处另一个流犯聚集的角落,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和呕吐声,紧接着是惊慌的呼喊:“不好了!张叔也烧起来了!打摆子呢!”

又一个!沼泽的瘴毒开始显露獠牙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炸开。

人们惊恐地远离那个发病者,眼神充满惧意。

在这种绝境里,一场瘟疫足以让整支队伍万劫不复。

王扒皮也意识到了严重性,他猛地站起,脸色阴沉地瞪向那边,厉声喝道:“把他拖远点!别他妈传过来!”

两名官差立刻上前,粗暴地将那发病的流犯拖拽到更远处、下风口的角落,如同丢弃一件秽物。

这残酷的一幕让所有人噤若寒蝉。下一个会是谁?

萧谨言的心猛地沉入谷底。三弟的病,不再只是他们一家的悲剧,更可能成为王扒皮“清理”所有人的借口。

他绝不会允许“瘟疫”扩散,威胁他的任务和手下。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隔离,乃至“处理”掉所有病患!

果然,王扒皮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在萧谨文身上停留片刻,又掠过萧家其他人,最后落向那被隔离的角落,眼中闪烁着权衡与残忍。

必须让三弟的情况显得“不同”,至少,不能是无可救药的“瘟疫”!必须争取时间!

迟沐兮也瞬间洞悉了这新的、更可怕的危机。

她猛地睁眼,从苏婉娘怀中挣出,小手抓住萧谨言的胳膊,用带着浓重鼻音和困意的声音急切道:“言言……药药……还有吗?给老三吃……水……要烧开的水……干净的……给老三擦擦……大家都喝烧开的水……肚子不疼……”

她的话依旧带着孩童的混乱,但核心明确:继续用药,注意饮水卫生,并建议所有人都喝热水。

这既是在现有条件下竭力延续萧谨文的生命,也是在向王扒皮传递信号——他们积极应对,且有“章法”,此病或许并非绝症。

萧谨言立刻心领神会。

他拿出贴身收藏的草药残余,对苏婉娘低声道:“婉娘,想法子把这点药汁喂给三弟。谨武,去弄点干净水,烧开!”

他又提高声音,既是对家人,也像是对附近惶惶不安的流犯说道:“都别喝生水!把水烧开了再喝!注意保暖!”

这话,既是保护,也是在混乱中树立一个“有条不紊”的形象,无形中告诉王扒皮:我们能控制,情况不会更糟。

苏婉娘小心翼翼地用最后一点药汁湿润萧谨文的嘴唇。

萧谨武迅速用破瓦罐烧开了小半罐水。

萧谨言则走到那个被隔离的病患附近,保持距离,对那几个同样惊慌的同组流犯沉声道:“他的症状,许是沼泽寒气侵体。若能寻到类似的草药,不妨一试。水务必烧开再用。”

此举,既是在绝境中释放一丝微末的善意,也是在进一步模糊“瘟疫”的定性,将个例归咎于恶劣环境。

王扒皮冷眼旁观萧家的举动,尤其是那小崽子与萧谨言之间的互动,以及萧谨言后续的行动。

他确实在权衡是否要提前“清理”,但萧家这种“有章法”的应对,让他暂且按下了杀心。

或许……再观望一下?

若只是个别体弱者染了瘴气,倒不必大动干戈,毕竟抵达邕州还需这些“人头”充数。

危机没有立刻爆发。

但萧谨文的情况,依旧在生死边缘沉浮。

烧开的水和最后的药汁,不过是徒劳的慰藉。

夜深,风号。

迟沐兮靠在苏婉娘重新搂紧她的臂弯里,毫无睡意。

她盯着萧谨文灰败的脸,又望向黑暗中王扒皮营地摇曳的火光,再“看”一眼系统空间里那寥寥无几的物资。

留给老三的时间不多了。

而王扒皮的耐心,同样所剩无几。

必须在天亮前,找到真正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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