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鲤歪了歪头,认真地想了想。
“出门踏青要走路,很累的。去西湖看雪要坐马车,还要吹冷风,更累。”
苏锦鲤诚实地回答。
“我平时在府里,也不爱出门啊。我就喜欢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宫里的院子肯定比这儿大,太阳肯定也比这儿足。只要没人赶我起来干活,那就是最大的自由。”
苏凌玥被噎了一下。
她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懒散之人。
她不甘心地又抛出了第二个杀手锏:“那……那知心人呢?入宫之后,你面对的是拥有三宫六院的帝王。他不会给你唯一的爱,你也不会有懂你的知己。漫漫长夜,你只能对着孤灯独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种孤独,你受得了吗?”
说到这里,苏凌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神圣的光辉。
“就像我和陆郎。我们可以吟诗作对,可以月下抚琴。我们要的是心灵的契合,是灵魂的共鸣。这才是活着,锦鲤,你懂吗?”
苏锦鲤眨了眨眼。
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憨笑的王大厨。
“知心人?”苏锦鲤指了指王大厨,“姐姐,我有啊。王师傅就是我的知己。”
苏凌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一个厨子?”
“厨子怎么了?”苏锦鲤一脸的不服气,“王师傅懂我。我只要皱皱眉,他就知道我是想吃酸的还是辣的。我只要说一句‘今日天气不错’,他就知道该给我炖一盅莲子羹去火。我们不需要吟诗作对,我们只要看着那锅红烧肉在火上咕嘟咕嘟冒泡,心就能连在一起。”
苏锦鲤说着,脸上露出了梦幻般的表情。
“那种默契,那种满足感。姐姐,你不觉得,找个饭搭子,比找个能吟诗的知心人,要实惠得多吗?”
苏凌玥看着苏锦鲤,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饭搭子?
实惠?
她在跟她谈灵魂,她在跟她谈红烧肉?
这就好比她在这个弹奏高山流水,对方却在那儿敲着饭碗喊饿。
根本就是鸡同鸭讲。
苏凌玥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原本是带着优越感来的,是来施舍同情的,是想看着妹妹感激涕零或者惶恐不安,以此来证明自己选择的正确和崇高。
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她的那些崇高的理想,在苏锦鲤那朴素得近乎粗暴的生存逻辑面前,被击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你……”
苏凌玥指着苏锦鲤,手指微微颤抖。
“你真是……不可理喻!朽木不可雕也!”
她最后只能憋出这两句文绉绉的骂词。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被气死,或者被那满屋子的火腿味儿熏晕过去。
“罢了,既然你以此为乐,那便随你吧!只盼你将来在那冷冰冰的宫里,守着你的红烧肉哭的时候,别后悔今日的无知!”
说完,苏凌玥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脚步匆忙得像是身后有狗在追。
“姐姐慢走啊!”
苏锦鲤在她身后热情地挥手,“路上小心,别绊着了!若是以后想吃樱桃肉了,记得写信给我,我让王师傅给你留着!”
苏凌玥的身影在门口踉跄了一下,随即跑得更快了,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热闹。
王大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小姐,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好像气得不轻。”
苏锦鲤收回目光,走到桌边,拿起一块刚才还没吃完的杏仁酥。
“没事。”
她咬了一口酥饼,酥皮掉渣,满口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