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
牛皮不是吹的 小说还得看我推的

第3章

谢淑宁在谢萦的安抚下,情绪渐渐平复。

姐妹俩相顾无言,却仿佛在这沉静的夜色里达成了某种无声的盟约。

又温存片刻,见谢萦面露倦色,谢淑宁便比划着示意自己该回去了,以免引人怀疑。谢萦点点头,让玉竹小心送她们主仆出去。

刚送走谢淑宁不久,殿外便传来了通传声,高公公捧着锦盒,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老奴给娘娘道喜了!”高公公躬身将锦盒高举过头顶,“陛下命老奴将凤印送还,物归原主。并传口谕,陛下稍后会来永安宫与娘娘一同用晚膳,请娘娘早作准备。”

谢萦看着那方象征着后宫权柄的凤印,眼神微暗。她示意玉竹接过,语气平淡。

“有劳高公公了。”

“不敢,不敢,老奴告退。”

高公公恭敬地退下。

殿内恢复安静,谢萦抚摸着锦盒冰凉的表面,沉吟片刻,对玉竹低声道。

“宫外的事情,加紧去办。二房那边,务必盯紧了,看看我那位好二叔,近来都与哪些人来往。还有,”

她目光一厉。

“想办法,找个可靠又不引人注意的由头,把当年那个与谢与白同僚勾结的混混头子,给我抓来,记住,要活的,要隐秘。”

“是,娘娘,奴婢明白。”

玉竹郑重点头,将这些吩咐牢牢记在心里。

华灯初上,赵瑾珏如期而至。

他换下了庄严的龙袍,穿着一身墨色绣银丝暗纹的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多了几分闲适,但那通身的帝王气度却丝毫未减。

晚膳摆在里间小阁里后边的雕花月洞门垂挂着荼靡花甚是好看。

阁内临窗摆放着几张宽大的坐榻,中间是矮几,几样精致的菜肴陈列其上,旁边一只白瓷瓶里,斜斜插着几支正值花期的荼蘼。

那荼蘼花开得极盛,洁白的花瓣簇拥着,散发出一种秾丽到近乎颓靡的香气,与这夜色暖阁交织出一种暧昧难言的氛围。

席间,谢萦打起精神应付,脸上挂着温婉浅笑,亲自为他布菜斟酒,说着些宫中琐事,御花园的花开了,哪处的景致不错,语气轻柔,仿佛一对寻常夫妻在话家常。

赵瑾珏似乎很受用这份家常,他吃得不多,大多时间只是看着谢萦,偶尔应和几句。

酒过三巡,他放下银箸,目光深邃地看向谢萦,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和的郑重:

“萦儿。”

他唤了她从前在潜邸时的昵称。

“过去种种,是是非非,朕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如今凤印归还,后位重定,朕希望……我们能够重新开始。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往后,朕会给你应有的尊荣和体面。”

谢萦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随即抬起眼,眸中漾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又带着一丝感动的微光,她垂下眼睫,声音轻软。

“陛下厚爱,臣妾……感激不尽。能得陛下如此相待,过去种种,臣妾不敢再念,只愿今后能尽心侍奉陛下,以报君恩。”

她的话语温顺迎合,如同最柔软的丝绒,包裹住内里冰冷的硬核。

赵瑾珏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终是伸手,轻轻握了握她放在桌边的手,触感微凉。

晚膳后,宫人撤去残席,奉上清茶。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夜色渐深。

“时辰不早了,安置吧。”赵瑾珏起身,很自然地走向内殿的床榻。

谢萦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谢萦的心猛地一紧,指尖下意识地掐入了掌心。

她跟在他身后,看着宫人放下层层叠叠的鲛纱帷帐,悄声退出。

内室瞬间被一种私密的寂静笼罩,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甜腻的荼蘼花香。

她走到床边,动作略显僵硬地开始解自己的外袍系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流露出细微的紧张。

赵瑾珏已经靠在床头,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你在害怕?”

谢萦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他幽深的眼眸。

他看了她片刻,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缓缓道。

“朕说过,重新开始。朕可以等。”

他顿了顿,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等你准备好。”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躺下,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只是寻常就寝。

谢萦愣在原地,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心中波澜起伏。

她沉默地褪下外袍,吹熄了床头的烛火,在黑暗中,于床榻的另一侧轻轻躺下,与他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龙涎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清冽味道。

谢萦却睁着眼睛,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望着帐顶模糊的繁复纹路,鼻尖萦绕着那象征着末日华美的荼蘼香气,毫无睡意。

这一夜,注定漫长。

与此同时,皇宫最偏僻阴冷的永巷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陈年的灰尘气息,只有角落里一盏昏黄的油灯,勉强驱散着噬人的黑暗。

程昭仪或许现在该称程氏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华丽的宫装早已被扒去,只余下一身素白肮脏的囚衣。

她头发散乱,眼神涣散,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红肿指印,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不要……不要杀我……不是我……是世子逼我的……”

她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颤抖,仿佛又看到了那染血的刀和飞溅的温热液体。

下一刻,她又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疯狂的恨意,对着虚空嘶吼。

“谢萦!谢萦你个贱人!是你!一定是你害我!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一道穿着宽大黑色斗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门口外手里拿着白绫。

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来人的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

程氏的疯言疯语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看向牢门外的黑影,手脚并用地往后缩。

“谁?!你是谁?!别过来!”

那黑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她此刻的狼狈与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某种奇异蛊惑力的声音才从兜帽下传来,分辨不出男女,直接敲打在程氏濒临崩溃的心防上。

“就这么死了……甘心吗?”

程氏浑身一颤。

那声音继续道,如同毒蛇吐信。

“一个背负着满门血债的罪臣之女,如今却能凤印重掌,稳坐后位,享受着陛下的‘眷顾’……而你,程家嫡女,不过是行差踏错一步,就被你的父亲,你的家族,毫不犹豫地像丢垃圾一样抛弃了……”

“你胡说!”

程氏尖声反驳,声音却带着哭腔。

“胡说?”

黑衣人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冰冷而讽刺。

“你可知道,赐死的圣旨刚到程家,你那好父亲,连一滴眼泪都没掉,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在族谱上,亲手划掉了你的名字!他怕啊,怕你这个女儿,会脏了程氏满门的清誉,会阻碍他其他儿女的大好前程!你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一枚无用的、甚至有害的弃子了!”

“不……不会的……爹爹他……”

程氏如遭雷击,眼神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被至亲背叛的剧痛,眼泪混着污秽流了满脸。

黑衣人趁着她心神失守,猛地伸出手,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上那兜帽下无尽的黑暗。

“告诉我,程晚晴,你甘心吗?甘心用你的死,成全他们的锦绣前程?甘心让谢萦那个贱人,踩着你的尸骨,风光无限?”

程氏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粗重,不甘与怨恨如同野火般在她眼底重新燃起,比之前更加炽烈。

黑衣人满意地松开了手,将头微微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清晰地传入程氏耳中:“你……”

后面的话语,细微得如同蚊蚋,却像是最恶毒的诅咒种子,深深植入了程氏绝望而扭曲的心田。

黑衣人说完,不再停留,转身融入黑暗,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片刻后,程氏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癫狂,在空荡的永巷里久久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和决绝。

“哈哈……哈哈哈……”

没过多久,永巷深处,猛地窜起冲天的火光!火势起得极快、极猛,浓烟滚滚……

等到值守的太监嬷嬷惊慌失措地赶来扑救时,一切为时已晚。

最终,只在焦黑的废墟中,寻得一具蜷缩的、面目全非的焦尸。

程昭仪程氏,“殁”于永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而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手,以及那番蛊惑的低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冲天的火光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弃妃最终的、惨烈而诡异的结局。

晨曦微露,透过永安宫精致的窗棂,在寝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玉竹轻手轻脚地走入内室,只见谢萦睡得正沉,只是那睡相实在算不得雅观—。

锦被被踹开了一半,一条腿豪迈地架在被子上,乌黑的长发铺了满枕,还有几缕覆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嘴角似乎还隐隐有丝晶亮。

“娘娘,娘娘?”

玉竹忍着笑意,轻声呼唤。

“时辰不早了,快到各宫娘娘来请安的时辰了,该起身了。”

谢萦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

“别吵……再睡会儿……”

玉竹无奈,只得上前轻轻推她。

“娘娘,真不能再睡了,今日是您复位后第一次正式接受嫔妃请安,万不能迟了。”

谢萦被搅了清梦,有些不耐烦地睁开惺忪睡眼,茫然地看了看帐顶繁复的刺绣,意识才渐渐回笼。

她揉了揉眼睛,拥被坐起,四下看了看。

“什么时辰了?陛下呢?”

“陛下寅时末便起身去上朝了,见娘娘睡得沉,特意吩咐不许惊扰。”

玉竹一边回话,一边手脚麻利地挽起帷帐。

谢萦“哦”了一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甩了甩头,将那点莫名的情绪抛开,任由宫人们上前伺候她净脸、漱口。

待秋言梳妆打扮完毕,镜中人已是云鬓高绾,珠翠生辉,身着正红色凤穿牡丹宫装,眉眼间虽还残留着一丝倦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仪。

她扶着玉竹的手,缓步走向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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