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观察站后的第一个夜晚，他们在一个废弃的护林员小屋里度过。
小屋位于半山腰，门窗还算完好，里面只有简单的家具和一层厚厚的灰尘。四人简单清理出一块地方，轮流守夜休息。
林默守第一班夜。他坐在门边，借着月光看着手中的地图。
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到北方的军事基地，直线距离超过三百公里。但在末世，直线距离毫无意义。他们需要绕开城市、避开丧尸密集区、穿越可能被封锁的道路和桥梁。实际路程可能超过五百公里。
七天时间，每天至少要走七十公里——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是在这种地形下。
“我们可以找交通工具。”老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也醒了，走过来坐在林默旁边。
“路上废弃的车很多，但大多没油，或者坏了。”林默说，“而且开车动静大，容易引来丧尸和掠夺者。”
“摩托车？”老王建议，“声音小，灵活，耗油也少。”
林默想了想：“可以试试。明天路过村庄或镇子时，留意一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窗外月光下的山林剪影。
“小林，”老王忽然说，“你说那个监管者……如果我们阻止不了呢？”
“那就尽量多活几天。”林默平静地说，“然后死在反抗的路上，总比死在逃跑的路上好。”
老王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有道理。我当兵时，连长常说要死得其所。”
“王叔，你为什么选择蓝色药剂？”林默问，“不想要异能吗？”
“年纪大了。”老王点燃一支烟——是从观察站带出来的，外星人居然还储备了地球的香烟，“身体能强化点就够了。而且……”
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当兵的，相信的是手里的枪，是训练出来的肌肉记忆。花里胡哨的异能，用不惯。”
林默点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战斗方式。
后半夜，楚月接替守夜。林默躺下休息，但睡得不深，梦中总是闪过那个监管者的影像——三米高的黑色甲壳，猩红的眼睛，巨大的骨刃……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四人就起床了。简单吃了些压缩饼干，收拾行装，继续赶路。
按照地图，他们需要先向东走二十公里，到达一条省级公路，然后沿着公路向北。公路虽然危险，但比起翻山越岭，至少路况好一些，也有机会找到交通工具。
山路难行，但强化后的身体素质让行进速度比预想中快。林默走在前面开路，强化后的力量让他能轻松劈开挡路的藤蔓和灌木。老王殿后，警惕着后方。楚月和林瑶在中间，楚月用冰系异能凝结出简易的冰爪，帮助攀爬陡峭路段；林瑶则用艾塔给的能量探测器扫描周围，提前预警。
上午十点，他们到达了第一个村庄。
村庄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坐落在山脚下。从高处看去，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看到丧尸活动的迹象。
“探测仪显示，村里有三个红点。”林瑶报告，“可能还有丧尸。”
“绕过去？”楚月问。
林默想了想：“不，我们进去看看。需要食物和水的补充，也许还能找到交通工具。”
四人小心地进入村庄。
村子很破败，不少房屋被烧毁或倒塌。街道上散落着杂物，偶尔能看到干涸的血迹。
三个红点的位置在村子中央的一栋两层小楼里。
林默做了个手势，四人分散开，包围小楼。
小楼的门关着，窗户都用木板封死。但里面有声音——低沉的嘶吼，还有撞击声。
“不止三个。”老王低声说，“听声音，至少有五六个。”
林默点头，指了指屋顶。老王会意，绕到小楼侧面，找到一棵靠近房子的树，敏捷地爬上去，再从树枝跳到屋顶。
林默和楚月、林瑶守在正门。
“准备。”林默对屋顶的老王打了个手势。
老王用匕首撬开屋顶的一块瓦，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对林默点点头——确认里面有丧尸，大约七八个。
林默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大门。
门内的景象让人作呕。
七八只丧尸挤在一楼的客厅里，地上散落着残肢和内脏。它们听到动静，齐刷刷地转过身，嘶吼着扑来。
“退！”林默下令。
三人迅速后退，离开门口。
丧尸追出来，第一个刚踏出门槛，就被屋顶的老王一枪爆头。
第二个、第三个……
林默和楚月同时出手。林默操控着路旁的藤蔓，缠住两只丧尸的脚踝，将它们绊倒。楚月凝聚冰锥，精准地刺穿它们的头颅。
剩下的三只丧尸中，一只扑向林瑶。
林瑶没有慌，举起林默给她做的简易弩，扣动扳机。箭矢射中丧尸的肩膀，没造成致命伤，但延缓了它的速度。林默及时赶到，一刀砍下它的头。
战斗在三十秒内结束。
“配合不错。”老王从屋顶跳下来，“但瑶瑶，下次瞄准头部。”
林瑶点头，脸色有些发白，但这次没有吐。
清理完丧尸，四人搜索了小楼。一楼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二楼有一个卧室，床上躺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已经看不出男女。床头柜上有一张全家福：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笑容灿烂。
“安息吧。”林默低声说，合上了尸体的眼睛。
他们在厨房找到了一些罐头食品（已经过期，但还能吃）、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还有一小袋大米。在车库，他们找到了一辆旧摩托车——本田的越野型，看起来保养得不错，油表显示还有半箱油。
“运气不错。”老王检查了摩托车，“能跑，但只能带一个人。”
“轮流骑。”林默说，“可以节省体力，加快速度。”
他们又在其他几栋房子里搜索，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一把斧头、几卷绳子、一个急救箱（里面有一些基础药品）、还有两辆自行车（虽然旧，但还能骑）。
“自行车可以给楚医生和瑶瑶骑。”老王说，“我和你轮流骑摩托，或者用跑的。”
“这样速度能快一倍。”林默估算，“一天能走一百公里左右。”
中午，他们在村子里稍作休整，吃了顿热饭——用找到的小煤气灶煮了米饭，开了几个罐头。
吃饭时，楚月检查了每个人的伤口和身体状况。林瑶的手腕有些扭伤（攀爬时不小心），楚月用冰系异能给她做了冷敷，又用治疗能力加速恢复。
“你的治疗能力好像更强了。”林默注意到楚月掌心的白光比以前更亮。
“绿色药剂提升了我的异能强度。”楚月说，“现在我可以治疗更深的伤口，速度也更快。冰系异能……还在摸索，不太稳定。”
“慢慢来。”林默说。
下午，他们继续赶路。有了交通工具，速度快了很多。林默和老王轮流骑摩托开路，楚月和林瑶骑自行车跟在后面，保持距离。
省级公路上情况比想象的糟。废弃车辆堵塞了大部分路段，有些地方发生了连环车祸，车辆堆积如山，只能绕行。
路上他们也遇到了其他幸存者。
第一次是在一个加油站。四个人，两男两女，正在从废弃的油罐车里抽油。看到林默他们，那些人立刻举起武器——铁管和砍刀。
林默示意停车，保持距离。
“我们没有恶意。”他喊，“只是路过。”
那些人警惕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到老王腰间的枪和楚月手中的冰锥。
“过去吧。”一个年长的男人最终说，“但别靠近我们。”
林默点头，带着队伍绕开加油站，继续前进。
“为什么不帮他们？”林瑶小声问。
“他们不需要帮助。”林默说，“而且，在这种时候，贸然接近陌生人是危险的。”
第二次是在一个隧道口。隧道被车辆堵死，只能从旁边的山坡绕过去。山坡上有一个小营地，大约七八个人，正在煮东西吃。看到林默他们，那些人眼神闪烁，交头接耳。
老王低声说：“注意，这些人眼神不对。”
果然，当他们走近时，那七八个人站起来，手里拿着各种武器，拦住了去路。
“留下东西，可以过去。”领头的瘦高个说，手里的砍刀晃了晃。
“我们要是不留呢？”林默平静地问。
“那就别过去了。”瘦高个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林默看了一眼老王。老王会意，悄悄把手按在枪柄上。
但不等他们动手，楚月先动了。
她抬起手，掌心中凝聚出一团寒气。瘦高个脚下的地面突然结冰，他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其他人愣住了。
“异能者！”有人惊叫。
“滚。”林默只说了一个字。
那些人慌忙扶起瘦高个，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干得好。”老王对楚月说。
楚月脸色有些白，但眼神坚定：“不能总让你们保护我。”
林默点头，心里对楚月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一个小镇边缘。
小镇看起来不小，有街道、商店、甚至还有个小广场。但此刻，小镇死一般寂静。
“探测仪显示，镇子里有很多红点。”林瑶报告，“至少几十个。”
“绕过去？”楚月问。
林默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夜间行进更危险。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过夜。”
他观察了一下地形，指着小镇外的一栋独立建筑：“那里，看起来是个小工厂或者仓库。独立建筑，易守难攻。”
四人小心地接近那栋建筑。
建筑是一栋两层的水泥楼，窗户都用铁条加固，大门是厚重的铁门。院子里停着几辆废弃的卡车。
“有人住过。”老王检查了大门上的锁，“锁是从里面反锁的，但锁已经锈死了。”
林默用工兵铲撬开锁，推开大门。
门内一片黑暗。
他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内部。
一楼是个仓库，堆满了各种机械零件和废料。没有丧尸，也没有人。
“检查二楼。”林默说。
二楼是生活区，有几个房间。一个房间里有两具尸体，已经变成白骨，看姿势像是互相攻击致死。另一个房间里有一张床、一个桌子，桌子上有一本摊开的日记。
林默拿起日记，借着手电筒光阅读。
日记的主人是这个工厂的老板，姓陈。末世爆发时，他和几个工人躲在工厂里。头几天还好，有食物有水。但后来，有人变异了，内部发生冲突，最后只剩下他和另一个工人。两个人互相猜忌，最终在日记的最后一天，那个工人袭击了他……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我杀了他……但我也被咬了……对不起……小红……爸爸回不去了……”
小红可能是他的女儿。
林默合上日记，放在桌上。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他说，“轮流守夜，注意警戒。”
他们清理出一个房间，用找到的旧床单做了简易的床铺。林瑶和楚月一个房间，林默和老王一个房间。
晚餐是罐头加热，配着找到的一些干粮。
饭后，楚月给大家检查身体。林默的手臂在下午的战斗中擦伤了，楚月用治疗能力处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的治疗能力越来越强了。”林默说。
“但还是有限制。”楚月说，“太深的伤口，或者内伤，我治不了。而且使用能力会消耗精神力，过度使用会晕倒。”
“已经很有用了。”老王说，“在野外，伤口感染是要命的。有你在，我们生存几率高很多。”
夜里，林默守第一班夜。他坐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外面黑暗的小镇。
月光下，小镇的街道上偶尔能看到晃动的身影——丧尸在游荡。数量很多，至少有几十个，也许上百个。
如果这些丧尸全部冲过来，他们这个小小的工厂能守住吗？
他拿出艾塔给的通讯器，打开。
通讯器是单线的，只能联系观察站。
“艾塔，听到吗？”他低声说。
几秒后，艾塔的声音响起，依然是直接出现在脑海：“听到。有什么情况？”
“我们到达了一个小镇，距离出发地点大约八十公里。明天能到达预定的第一个中转点。”
“很好。监管者的激活倒计时还有六天。时间紧迫，但不要冒不必要的风险。”
“明白。”林默顿了顿，“艾塔，你之前说，你只是观察者，不干涉实验。那为什么现在要帮我们？”
沉默。
然后艾塔的声音响起：“因为‘他们’的干涉派已经违反了观察者守则。而且……我在这里观察了一百三十年，看着你们的文明从蒸汽时代走向信息时代。我不想看着它被这样毁灭。”
“所以你有感情了？”
“观察者不应该有感情。”艾塔说，“但我可能……是个不合格的观察者。”
林默笑了笑：“不合格的观察者，也许才是好的观察者。”
通讯结束。
林默继续看着窗外。
小镇的街道上，丧尸依然在游荡。
而在遥远的北方，那个军事基地里，监管者的激活装置，倒计时正在一秒一秒地减少。
六天。
他们还有六天时间。
或许，六天后，世界将迎来一个新的主宰。
而他们，是唯一的反抗者。
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但在同一片夜空下，在其他地方，还有其他的幸存者，也收到了警告。
有的人选择了无视。
有的人选择了祈祷。
也有的人，拿起了武器。
末世第二十七天，夜晚。
反抗的火种，在黑暗中，悄悄点燃。
不止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