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
牛皮不是吹的 小说还得看我推的

第3章

“若曦……扶我起来。”

这五个字,沙哑、虚弱,却像一道惊雷,在嘈杂混乱的傍晚炸响。

整个临时的宿营地,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啃着窝头的、窃窃私语的、哭泣抱怨的……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像见了鬼一样,死死盯住了那辆破旧的木板车。

那个被断言活不过三天的萧家小将军,那个连水都喂不进去的活死人,他……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而且,他睁着眼睛,目光清明,越过了所有人,直直地看着那个被他们所有人鄙夷、唾弃的冲喜新娘。

他叫的是,“若曦”。

沈氏脸上的惊慌和后怕还未褪去,此刻已经完全被一种巨大的、不敢置信的狂喜所取代。“晏之!我的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就要再次扑上去。

然而,萧晏之的目光却没有看她。他的眼睛,那双曾经锐利如鹰,此刻虽蒙着一层病气却依旧深邃的眼睛,始终牢牢地锁定在柳若曦的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依赖。

柳若曦心中念头飞转。

她知道,这是萧晏之在向所有人,尤其是向他母亲沈氏,表明他的态度。

他选择了我。

在全家最绝望的时候,他选择相信我这个“丧门星”,而不是他母亲,更不是那个远在天边的“白月光”。

这份维护,来得正是时候!

柳若曦没有半分犹豫,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上前一步,走到了木板车前。她没有去看沈氏那张由狂喜转为错愕和难堪的脸,只是低着头,用一种依旧恭顺,却不再那么怯懦的声音应道:“是,相公。”

这个反应,恰到好处。既没有恃宠而骄,又明确地接过了萧晏之递过来的“权力”。

“你……”沈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柳若曦理所当然地站到了自己儿子的身边,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愤怒涌上心头。儿子醒了,天大的好事,可儿子醒来后第一个叫的,第一个依赖的,竟然是这个她最看不起的丧门星!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脸往哪儿搁?

尤其是在……在林婉儿派来的仆人还在不远处看着的情况下!

柳若曦仿佛没有察觉到沈氏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她仔细观察着萧晏之的情况,他现在只是意识清醒,但身体极度虚弱,根本不可能真的“坐起来”。

“相公,你身上伤重,不能乱动。”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帮你垫高些,会舒服一点。”

说着,她环顾四周。这破败的宿营地里,除了冰冷的石头和脏污的干草,什么都没有。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怀里抱着的那个包裹上——那是白天林婉儿送来的,里面装着干净的衣物。

柳若曦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那个包裹打开,取出里面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细棉布外衣,毫不心疼地团了团,小心翼翼地塞到了萧晏之的脑后和背部,让他能够以一个半靠的姿势躺着,呼吸更顺畅一些。

她的动作专业而利落,每一步都考虑到了对伤者的影响,与刚才沈氏那手忙脚乱的“关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你拿婉儿送来的衣服……”沈氏看到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是婉儿送给晏之穿的干净衣服!这个贱丫头,竟然就这么拿来当枕头!

“娘。”

一个虚弱但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沈氏的呵斥。

萧晏之半靠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凌厉。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件衣服,比我的命还重要吗?”

沈氏被儿子这一下质问,噎得满脸通红,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跟儿子的命比起来,一件衣服算什么?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从儿子嘴里说出来,尤其还是为了维护那个冲喜丫头,这感觉就完全变了。这不亚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脸上。

周围的萧家族人,看着这一幕,眼神也变得愈发复杂。

少将军醒了,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但少将军醒来后,明显是护着这个冲喜新娘的。这……这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变天了。

尤其是那个之前起哄的萧明朗,此刻更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看一眼。他刚才可是亲眼看到,柳若曦是怎么面不改色地把堂兄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份果决和冷静,哪里像个普通的贫民丫头?

萧晏之不再理会自己的母亲。他靠在那里,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感受着劫后余生的清醒。他的身体依旧剧痛,尤其是双腿,几乎毫无知觉。但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他的目光转向柳若曦,声音低沉而沙哑:“水。”

“好。”柳若曦立刻应声,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那个宝贝水囊。

这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拧开盖子,熟练地将水囊口凑到萧晏之的唇边。

萧晏之配合地张开嘴,贪婪地喝着那清冽甘甜的“救命水”。灵泉水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温暖的气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能醒过来,靠的绝不是林婉儿送来的那些华而不实的药,而是这个女人,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喂给他的“水”,以及那些不知名的“药”。

沈氏在一旁看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敢开口。儿子现在只听这个丫头的,她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喂完水,柳若曦又很自然地从林婉儿送来的另一个包裹里,拿出了一块精致的糕点。她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用手指,极其仔细地将糕点一点点捏碎,捻成最细的粉末状,然后用指尖沾了一点点,送到了萧晏之的嘴边。

“相公刚醒,肠胃虚弱,不能吃油腻和硬物。先润润口,垫一垫。”她低声解释道,这话像是说给萧晏之听,又像是说给所有人听。

萧晏之看着她那双沾着糕点粉末的、干净纤细的手指,眸色深了深,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入口的糕点碎末,带着一丝甜意,是他这几天来尝到的第一丝食物的味道。

看着儿子终于吃了东西,沈氏心中那点不快,总算被喜悦冲淡了一些。她看着柳若曦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审视和不喜,但那股刻骨的厌恶,却悄然淡去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这个丫头,确实有几分“用处”。

一场由萧晏之苏醒引发的风波,暂时平息了下来。

夜色渐深,官兵催促着众人休息。

萧家人今晚的心情,可谓是悲喜交加。喜的是萧晏之醒了,悲的是前路漫漫,依旧绝望。

而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林婉儿的仆人送来的食物,虽然精致,但分量并不多。白天为了给萧晏之“庆贺”,沈氏已经分了一些出去。现在,只剩下一些肉干和几包糕点。

沈氏想当然地将这些食物都收拢在自己身边,显然是准备留给萧晏之和她自己,以及……同样重伤的丈夫萧振海。

至于其他人,包括柳若曦在内,分到的,依旧是官兵发的、像石头一样硬的黑窝头。

这种赤裸裸的区别对待,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刘叔刘婶这些忠仆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啃着窝头,就着冷水往下咽。但那些旁支的年轻子弟,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他们白天也跟着走了那么远的路,同样饥肠辘轆,看着沈氏那边飘来的肉干香气,一个个喉头滚动,眼中满是渴望和不忿。

柳若曦对此毫不在意。她有满空间的物资,根本不屑于这点嗟来之食。她只是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缩起身子,闭上眼睛,准备进入空间好好吃一顿。

然而,她刚闭上眼,一个声音就在她身边响起。

“若曦。”

是萧晏之。

柳若曦睁开眼,看到萧晏之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复杂的光。

“把你那个窝头,拿过来。”他命令道。

柳若曦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又冷又硬的黑窝头。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萧晏之伸出那只还能动的手,接过了那个窝头。然后,他看向自己的母亲,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娘,把林小姐送的肉干,拿一些过来。”

沈氏愣住了:“晏之,你要肉干做什么?那窝头怎么能吃?娘这里有糕点……”

“拿过来。”萧晏之的语气不容置疑。

沈氏虽然不解,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取了一小包肉干递过去。

接下来,萧晏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一手拿着那个黑窝头,一手拿着那片精制的肉干,就那么……一口窝头,一口肉干地,慢慢咀嚼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艰难,但很坚定。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立场。他可以吃林婉儿送来的东西,但前提是,要和他的妻子,吃一样的东西。

那个被所有人孤立、只配吃黑窝头的柳若曦,只要他萧晏之还承认她是他的妻子,那她就该和他享受同等的待遇!

这一口肉干,一口窝头,像一个又一个无声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沈氏的脸上,也扇在了远处那辆属于林婉儿的、华丽马车的方向。

柳若曦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也……狠得多。他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对亲人,也同样狠。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躺在萧晏之身旁的萧振海,那位被打断了一条腿、始终沉默寡言的老将军,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儿子,又扫过柳若曦,最后落在沈氏身上,用一种疲惫但威严的声音,说出了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胡闹!什么时候了,还分三六九等?把吃食,都拿出来,给跟着我们受苦的族人和仆人们,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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