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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烂尾楼里躲了三天。
脑瘤带来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我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再醒来时,是被两个黑衣保镖从地上拖起来的。
他们把我架出烂尾楼,扔进一辆黑色轿车。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停在了江野的别墅前。
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我被他们从车里拖出来,粗暴地按倒在地,跪在了雪地里。
别墅门口,江野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站在那里。
那双蒙着纱布的眼,正对着我的方向。
他瘦了很多,下巴尖得吓人,浑身都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林听晚。”
他开口,那两个字仿佛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摸索着,然后,精准地抓住了我的衣领,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雪花落在他猩红的眼眶周围,触目惊心。
“想跑?”他将我的脸按进冰冷的雪地里,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就这么怕死吗?嗯?”
冰冷的雪堵住了我的口鼻,我呛咳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很快被白雪掩盖。
“那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他的话温柔得可怕,手上的力道却足以将我扼杀。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生病了。
他那么骄傲,绝不会接受一个将死之人的施舍。
我必须让他恨我,恨到愿意毫不犹豫地挖走我的眼睛和心脏。
我用尽力气,偏过头,看着他。
“是,”我咬着牙,让每个字都充满贪生怕死的懦弱。
“我怕疼,我怕变成瞎子!五千万我不要了,江野,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
“放过你?”他狂笑起来,笑声凄厉,“晚了!”
他把我从雪地里拖起来,像拖着一个破布娃娃,拽回了别墅。
“咔哒”一声,冰冷的手铐,将他的手腕和我的手腕拷在了一起。
“从现在起,到你死,都别想离开我半步。”
我开始发高烧,撞上门框的伤口发了炎,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
昏睡中,我一直在喊疼。
不是伤口的疼,是脑子里的疼。
“吵死了。”
黑暗中,我听见他不耐烦的低骂,然后,一具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
他笨拙地用手臂托起我的头,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往我嘴里喂水。
水洒了很多,浸湿了我的衣领。
我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滴在我的脸上,是我流泪了吗?
第二天,医生被强行请了过来。
冰冷的针头扎进我的手臂,进行术前检查。
江野就坐在旁边,用手铐牢牢锁着我,一言不发。
医生检查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把江野的助理拉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机能衰竭得非常快……心脏也……”
声音太小,我听不清。
但没关系了。
当晚,医生单独找到我。
“林小姐,江先生的心脏也撑不住了。“
“因为长期药物副作用和这次的情绪刺激,出现了急性衰竭,急需移植。”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还在飘的雪,异常平静。
该来的,都来了。
我抓住医生的手。
“医生,”我说,“把我的心脏也给他吧。”
医生震惊地看着我。
“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我看着医生惊骇的表情,继续说:“但是,你必须配合我演一场戏。”
“我要你告诉江野,找到了最适合他的心脏源,一个脑死亡的捐献者。”
“而我,”我笑了笑,尽管那笑意未达眼底。
“手术成功后,我就要去国外继承远房亲戚的遗产,当我的富婆去了。”
“江野那么恨我,一定会信的。”
医生嘴唇颤抖,点了点头。
两场手术同时进行。
江野在无菌手术室里接受新生。
我在隔壁,走向陨落。
当冰冷的麻醉剂注入我的身体,意识沉入黑暗前,我透过单向玻璃,最后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江野。
对不起,江野,骗了你。
江野从漫长的黑暗中醒来。
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晕,然后,逐渐清晰。
他看到了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灯,看到了窗外湛蓝的天空,看到了自己手上清晰的掌纹。
他复明了。
“林听晚!”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嘶吼着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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