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第五章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不是我爸的女儿。
这个消息，比他打我骂我，比慕婉把我赶出家门，还要让我感到窒息。
那我……是谁？
我被李叔带回了他家。
李叔的妻子张婶给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孩子，快喝了暖暖身子。”
我捧着碗，手却抖得厉害，姜汤洒了大半。
“我……不是他的女儿。”
我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李叔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在我对面。
“晴晴，这件事，你爸不让我们说。”
“他怕你知道了，会多想。”
他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发脆。
“这是你爸让我交给你的，他说，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
信上的字，和我爸账本上的字一样，歪歪扭扭。
“晴晴吾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大概已经不在了。
爸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没能让你妈过上好日子。
做的第二错的事，就是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是我的好兄弟，陈阳的女儿。
陈阳和你妈，是真心相爱的。
但因为家里反对，他们没能在一起。
后来，你妈被逼着嫁给了我。
我们结婚没多久，你妈就发现怀了你。
她想去找陈阳，可是一场意外，陈阳他……没了。
你妈生下你之后，得了很重的抑郁症，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她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
她说，是我毁了她一辈子。
她说，她恨我，也恨你。
因为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她的不幸。
爸没用，爸不知道怎么对你好。
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对不起我兄弟，也对不起你妈。
我怕对你太好，会忘了这份愧疚。
所以我打你，骂你，是想让你记住，你的命，是你爸妈换来的，不能活得浑浑噩噩。
也是在打我自己，骂我自己没用。
晴晴，爸对不起你。
那笔钱，是你爸陈阳留下的。
当年他出意外，也有一笔赔偿款，我一直没动，给你存着。
后来加上我这些年攒的，凑成了一个信托。
爸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好好活着。
替你爸，你妈，也替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父，慕建国。”
信纸，被我的眼泪打湿，晕开了一片片墨迹。
原来，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我的亲生父亲，和我的母亲，是相爱的。
那个沉默的，暴躁的，我恨了十几年的男人，他也不是我的父亲。
他只是一个，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守护着一个承诺，背负着沉重愧疚的……叔叔。
我所有的恨，所有的怨，在这一刻都舒然了。
我趴在桌上，放声大哭。
哭我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
哭那个用冷漠和暴力，为我撑起一片天的慕建国。
也哭我自己，那个愚蠢地，想要用死亡去寻求解脱的自己。
张婶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好孩子，都过去了。”
哭到最后，我昏睡了过去。
在梦里，我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和一个美丽的女人，他们牵着手，在阳光下对我微笑。
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个沉默的身影，是慕建国。
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