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安,奴婢溪花,见过表姑娘。”
一个清脆却略显突兀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与哀伤。
林稚月心中一惊,飞快地用袖角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让声音恢复平静:“是谁?”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水红色比甲、模样伶俐的丫鬟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动作间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熟稔。
她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声音亲热:“奴婢溪花,是三夫人派来伺候表姑娘的,往后表姑娘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林稚月并未因她的热情而动容,反而眼眸微微一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是何人?方才说,是谁派你来的?”
溪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林稚月会是这个反应,连忙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恭敬了些:“回表姑娘的话,奴婢溪花,是三夫人派来伺候您的。”
“哦?”林稚月尾音轻轻上扬,带着点玩味,“在三夫人的院子里伺候的?是几等丫鬟?”
溪花忙答道:“奴婢是三等丫鬟。”
“三等丫鬟,”林稚月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冷意,“那就是在外院伺候的,难得进内院主子屋里,难怪……不懂规矩。”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像一记耳光扇在溪花脸上。
溪花脸色瞬间白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道:“表姑娘恕罪,奴婢……奴婢愚钝,不知哪里冲撞了表姑娘,还请表姑娘明示。”
林稚月看着她惶恐的样子,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身处旋涡的疲惫与警惕。
她需要立威,也需要让这府里暗中窥探的人知道。
她林稚月,即便寄人篱下,也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主子问话,当清晰回禀,而非自作主张,言语轻浮。我虽姓林,是府上的表亲,但既住了进来,蒙老夫人、夫人们照拂,便也是你的主子。在我这岐涑院里,当守我的规矩,你可明白?”
林稚月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溪花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奴婢明白,奴婢明白,是奴婢不懂事,冲撞了表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表姑娘饶了奴婢这一回。”
看着脚下瑟瑟发抖的丫鬟,林稚月心中烦躁更甚。
她不喜欢这般立威,但形势比人强。
她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倦意:“今日之事,下不为例,记住你的本分。”
“是是是,谢表姑娘。”
溪花如蒙大赦,屋内重归寂静,林稚月却觉得比刚才更加疲惫。
屋内安静的诡异,林稚月瞥了溪花一眼:“你不必紧张,我初次入府,有些事情是丑话说在前头。巧慧……”
巧慧闻言,将今日没有送完的香囊拿了过来,她挑了一个不甚显眼的香囊,又塞了一两银子,递给了溪花。
溪花摸到了香囊下的银子,面上一喜:“奴婢多谢表姑娘。”
林稚月微微一笑,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些许闲聊般的随意:“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人事都不熟悉。你既在府中当差,想必对各房事务都有些了解。我姨母……三夫人近来可还顺遂?”
溪花刚得了赏赐,正想着如何讨好这位看似不好惹实则大方的表姑娘。
闻言,她立刻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表姑娘既问起,奴婢也不敢隐瞒。三夫人她……唉,说起来也是不易。”
她顿了顿,见林稚月神色平静,便继续道:“三夫人性子温和,只可惜……膝下至今没有亲生嫡子傍身。如今三房唯一的哥儿,还是那位徐姨娘所出的庶子。因着这个,三夫人与那徐姨娘……啧啧,简直是势如水火,平日里没少明争暗斗。”
溪花说着,言语间不自觉地带上了明显的倾向,撇了撇嘴:“那徐姨娘,仗着生了儿子,惯会装模作样,在老爷面前卖乖讨好,没少给三夫人气受。三夫人到底是正头夫人,宽厚,有时反倒被她挤兑得……”
她话里话外,都是对徐姨娘的不满,甚至带着几分不忿。
林稚月安静地听着,眼神却渐渐锐利起来。
她捕捉到溪花话语中那股过于强烈的、几乎不加掩饰的对徐姨娘的敌意。
她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轻轻打断了溪花意犹未尽的抱怨,语气依旧平淡:“好了,府中的情况,我大致知晓了。姨母的处境,我心中也有数了。”
她抬眸,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溪花那张犹带愤慨的脸,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今日的话,出你口,入我耳,便到此为止。你先下去吧,我这里暂时无需伺候。”
溪花正说到兴头上,被骤然打断,愣了一下,但见林稚月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也不敢再多言,连忙收敛神色,恭敬应道:“是,奴婢告退。”
说罢,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屋内再次只剩下林稚月主仆,林稚月看着合拢的房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个溪花……似乎不仅仅是不懂规矩那么简单。
是想借她这把“新来的刀”去做些什么?
“姑娘,你怎么了?”
巧慧见林稚月久久不语,好奇地看着她。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只怕姨母是想让我嫁给这位三表哥。”
“什么?”
巧慧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家小姐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国公府家大业大,府上众人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三夫人是想用小姐拿捏住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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