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切割成几何光斑，斜斜地洒在顶级套房内昂贵柔软的地毯上。
林晚是被窗外长安街持续不断的、沉闷的车流声唤醒的。
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地支撑起仿佛被拆散重组过的身体。
丝绸被子滑落，暴露在晨光里的肌肤，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有些地方甚至带着细微的破皮，此刻传来隐隐的刺痛。
她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如同被烙铁烫过。
除了他，赵怀山。
从未有人……
这让她感到更加恐慌和无地自容。
她逃也似地冲进浴室。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将那个冷硬如山岳的身影甩出脑海。
裹着宽大的浴袍出来，套房内奢华依旧，空旷寂静。
昨夜散落一地的衣物——
那件被撕裂的宝蓝色长裙，揉皱的丝袜——
像失败的战役后残留的旗帜，刺眼地躺在厚软的地毯上。
饥饿感袭来，她拿起床头柜上那部镶嵌着金边的复古电话，拨通了酒店内线。
“您好，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前台接线员的声音恭敬而甜美。
“麻烦……送一份早餐上来。”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干涩。
“好的女士。请问您有什么特别偏好？我们主厨推荐……”
“随意，简单些就好。”
她打断对方，只想尽快结束对话。
“明白。顶级套房专享的定制早餐，马上为您安排。”
很快，一辆铺着雪白餐布、镶嵌着银质餐具的餐车被无声地推了进来。
侍者训练有素地布餐，动作轻巧得如同影子。
餐盘里摆放着精致的蟹肉鱼子酱班尼迪克蛋、烤得金黄酥脆的可颂、色彩鲜艳的水果沙拉，还有一小盅冒着热气的松露鸡汤。
每一份都份量不多，却透着极致的考究和奢华，无声地彰显着顶层权力的馈赠。
林晚端起那杯温热香醇的咖啡，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白日的长安街像一条奔涌不息的钢铁河流，车流穿梭不息。
阳光落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晕。
她小口吃着食物，味同嚼蜡。
窗外是繁华忙碌的世界，窗内是金丝雀般被短暂豢养的她。
目光落回地上那件彻底报废的宝蓝色长裙。
她走过去，弯腰将它捡起。
这件承载着周正廉虚荣和昨夜耻辱的衣服，已经没有任何保留的价值。
她走到套房门口，迟疑了一下，拉开了厚重的房门。
门外，果然只剩下那名身材高大、神情冷峻的警卫。
“林小姐。”
警卫的声音低沉干脆，他手中提着一个看起来质感优良的纸袋，“这是首长吩咐为您准备的。”
他将纸袋递了过来。
林晚接过，有些迟疑地打开。
尺码精准得如同量身定制。
旁边还有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里是中外文化交流活动的初步流程草案和一些背景资料，请您提前熟悉。”
警卫补充道，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林晚点点头，低声道了句：“谢谢。”
警卫微微颔首，不再言语，恢复了如同雕像般的站姿。
林晚关上门，回到套房内。
她换上那套米白色的羊绒套裙。
质地极其舒适，完美贴合她的身形线条，清雅柔和，仿佛洗去了昨夜的所有狼狈。
她从文件袋里抽出那份流程稿。
纸张厚实，印刷精美。
抬头是醒目的活动标题：
“新时代·新丝路”中外高级别文化交流论坛（拟）。
下面罗列着详细的日程安排：
开幕致辞、主旨演讲、分组讨论、文化展示、晚宴……
每个环节都标注着时间、地点、参与人员（多为国内外文化领域的重要官员、学者、艺术家）。
她的名字，出现在其中一个不太起眼的“青年文化交流大使经验分享”环节的后面，用小字备注着“待定”。
这份流程稿，就是赵怀山昨夜那个电话“能力出众”、“非她参与不可”的具象化证明。
一张将她从那个羞辱深渊里暂时打捞出来，也将她推向另一个未知舞台的通行证。
她坐在沙发上，一页页翻看着，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文字上。
然而，那些关于“互信”、“尊重”、“共通”的字眼，在此刻看来充满了冰冷的讽刺。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毯上移动着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起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下意识地又拉开了房门。
门外，空无一人。
那名忠诚守卫的警卫，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
任务完成，即刻撤离。
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她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头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
真实……
彻头彻尾的部队作派。
回到顶层公寓，钥匙刚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周正廉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疲惫，还有一丝……
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看到林晚身上崭新的、并非他准备的衣裙时，眼神闪烁了一下，但那丝异样很快被更浓烈的情绪掩盖。
“晚晚！你终于回来了！”
他几乎是立刻伸出手，想将她拉入怀中，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我等了你一晚上！电话也打不通！急死我了！”
周正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抗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瞬间堆满了痛苦和自责。
他上前一步，急切地解释，语气惶恐： “晚晚！你听我说！我知道……我知道昨晚是我混蛋！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你！”
他声音哽咽，眼圈似乎真的红了，“苏振国那个王八蛋！他拿我前途威胁我！曹主任是他的老上级……我……我当时脑子都懵了！我没办法啊晚晚！我真的没办法！”
他抓住林晚冰凉的手，紧紧握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我发誓！我周正廉对天发誓！”
他举起另一只手，眼神灼灼地盯着林晚，充满了“诚恳”和“悔恨”，“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我用我的前程、用我这条命保证！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晚晚？”
他几乎是在哀求，姿态放得极低。
林晚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听着他言辞恳切的忏悔和保证。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会心软，会相信他那一刻的痛苦和无奈是真的。
但现在……
心底那片曾经为他燃烧的柔软角落，仿佛被昨夜那场冰与火的洗礼彻底冻结、碾碎了。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极其缓慢而轻微地点了点头。
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嗯。”
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和保证。
周正廉如蒙大赦，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瞬间绽放出激动和狂喜的光芒！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林晚紧紧搂进怀里，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林晚被动地承受着他的拥抱和亲吻。
林晚微不可察地偏开了头，避开了他落向嘴唇的吻。
周正廉动作顿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不快，但很快被他压下。
他松开她些许，目光落在她带回来的文件袋上，脸上重新堆起关切和兴奋的笑容：“对了晚晚！昨晚……后来怎么样？赵部长那边……？”
他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掩饰的急切。
林晚垂下眼帘，掩饰住眸底的冰冷。
她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袋，抽出那份流程稿，递到周正廉面前，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就是这份稿子。赵部长的秘书说有个重要的中外文化交流活动，需要人手帮忙准备材料和对稿子。昨晚就是在弄这个。”
她顿了顿，补充道，“衣服……也是他们看我裙子脏了，临时准备的。”
周正廉赶紧接过那份印刷精美的流程稿，急切地翻看起来。
当他的目光掠过活动标题以及后面几个分量极重的协办单位名称（其中不乏部委和顶级智库）时，脸上的兴奋再也抑制不住！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看到了通往更高处的阶梯！
“好！太好了！”
他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晚晚你是有大造化的！”
他放下稿子，再次紧紧握住林晚的手，这次是纯粹的激动，“虽然是给他的秘书帮忙筹备，但这机会难得啊！你是不知道！赵部长那位秘书陈铮，跟了他十几年，是他绝对的心腹！能搭上这条线……”
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露骨，连忙收住话头，换上更温和的语气，“晚晚，你一定要好好准备！这份流程稿里的细节都要吃透！这次活动规格极高，来的都是大人物！是个千载难逢的露脸机会！也是……也是咱们的机会！”
他满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锦绣前程在向他招手，昨夜所有的屈辱和恐惧都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机遇”冲淡甚至覆盖了。
林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份赤裸裸的算计和贪婪。
心中那点冰冷的讽刺，如同寒冰蔓延。
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走向卧室：“嗯，知道了。我先去换衣服，有点累。”
关上卧室门，隔绝了周正廉那张兴奋的脸。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目光落在那个装着米白色羊绒套裙的纸袋上。
她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巨大的衣柜前，拉开最深处一个平时很少打开的抽屉。
里面空荡荡的。
她将那个纸袋小心地放了进去，藏在最里面。
然后，她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一个不起眼的、积着薄灰的小型黑绒布首饰盒。
打开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攥着的另一件东西放了进去——
那是昨夜被撕破丢弃后，又被她悄悄卷起藏入包中的一片肉色丝袜残片。
上面沾染着大片已经干涸、呈现出暧昧深褐色的污迹，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独属于那个男人的凛冽气息。
盒子盖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如同最后一丝秘密被封存。
她将这个小盒子重新推进床底最深的阴影里。
转身，看向窗外。
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间金丝笼里上演的，无声的交易与漫长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