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第17章
酒店经理点头哈腰，在前面引着路。
那副积极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参加什么表彰大会。
“这边请，这边请！”
“我们酒店的监控室是全天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的，绝对专业！”
陈连跟在后面，看着他那快要摇出残影的屁股，心里直乐。
这经理求生欲也是拉满了。
监控室不大，冷气开得倒是很足。
一排屏幕占据了整面墙，上面分割着酒店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小哥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眼睛瞪得铜铃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主屏幕。
那专注的劲头，让陈连都想给他颁个“爱岗敬业”奖了。
“小王，愣着干嘛！”
酒店经理清了清嗓子，官威十足地发话。
“这几位是市局的警官，来查案的！”
“赶紧的，把郑队要的监控调出来！”
被叫做小王的工作人员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是！经理！保证完成任务！”
他这副打了鸡血的样子，把江菲菲和陆泽都给看愣了。
郑洪业倒是见怪不怪，直接走到主屏幕前。
“把刘子壮那个楼层的走廊监控调出来。”
“时间，就从昨晚九点五十开始。”
“好嘞！”
工作人员小王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动作那叫一个麻利。
很快，画面就切到了案发时段。
屏幕上，酒店铺着地毯的长廊清晰可见。
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也就是刘子壮，正举着手机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他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臂，脸上的表情扭曲，嘴巴张合着，虽然听不见内容，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那股子快要爆炸的愤怒。
“看，他一直在打电话。”陆泽指着屏幕说。
江菲菲也点了点头。
“情绪很激动，确实是在吵架。”
就在这时，刘子壮隔壁的房门开了。
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也就是死者李淑丽，提着一个小包走了出来。
她看到在走廊里暴走的刘子壮，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刘子壮正吵在兴头上，只是敷衍地瞥了她一眼，就继续对着手机咆哮。
李淑丽也没在意，转身走向了电梯口，按下了下行键，很快就走进了电梯，消失在画面里。
而刘子壮，则继续他的“走廊个人演唱会”。
从李淑丽出门，到他接到电话，得知楼下出事，他整个人就像被钉在了那段走廊里，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摄像头的范围。
“看到了吧。”
郑洪业沉声说道。
“从头到尾，他都在这儿。”
“人证物证俱全，这不在场证明，完美。”
陆泽和江菲菲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是啊，监控都拍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这案子查到这儿，刘子壮的嫌疑基本就可以洗清了。
所有人都看向陈连，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只见陈连摸着下巴，眼睛眯着，盯着屏幕里的刘子壮，半天没说话。
那表情，不像是在看证据，倒像是在看一部剧情特别离谱的烂片。
“不对劲。”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监控室里却格外清晰。
“太不对劲了。”
郑洪业眉毛一挑。
“怎么说？”
“这不在场证明，太完美了。”
陈连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屏幕。
“老哥，你办了这么多案子，你见过哪个嫌疑人这么牛逼的？”
“早不吵，晚不吵，偏偏在死者出门到被害的这个黄金时间段，他就在监控底下给自己搞直播？”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程高清录制。”
“这不叫不在场证明，这叫行为艺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没作案时间。”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充满了吐槽的味道。
江菲菲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这话也就陈连敢当着郑队的面说出来。
郑洪业不但没生气，反而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这监控有问题？”
“监控本身可能没问题。”
陈连摇了摇头。
“但利用监控的人，一定有问题。”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郑洪业。
“郑队，我要看全部的。”
“什么全部的？”
“案发前二十四小时，这个楼层所有的监控录像。”
这个要求一出，连郑洪业都愣了一下。
二十四小时的监控录像，那得是多大的工作量？
而且，这几乎是在全盘否定他们之前的调查方向。
“陈连，这……”江菲菲有些担心地开口。
“让他看！”
郑洪业一摆手，打断了江菲菲的话。
他看着陈连，眼神里全是欣赏。
“查案子，就怕想当然！”
“有疑点就得查到底！别说二十四小时，就是七十二小时，也得给我调出来看！”
酒店经理在一旁早就等不及了，立刻对工作人员小王使了个眼色。
“听见没！按这位陈警官说的办！”
“是！”
小王再次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很快，长达二十四小时的监控录像就被调取了出来。
“警官，要……要从头开始看吗？”小王有些不确定地问。
“嗯。”
陈连拉了把椅子，在屏幕前坐下。
“正常速度就行。”
画面开始播放。
走廊里人来人往，清洁工推着车经过，住客进进出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后，陈连不耐烦了。
“太慢了。”
“给我开二倍速。”
小王依言照做，画面里的人和物都开始加速运动。
又过了十分钟。
“不行，还是慢。”
陈连敲了敲桌子。
“四倍速。”
画面里的影像已经开始有些拖影，正常人看久了眼睛就会发花。
陆泽和江菲菲都皱起了眉，努力跟上画面的节奏。
“八倍速！”
陈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王的手都抖了一下，但还是按下了加速键。
这下，屏幕里的画面已经彻底变成了流动的色块，人形都快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影子飞快地闪过。
“我的天……”
江菲菲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陆泽更是直接把脸扭到了一边，再看下去他感觉自己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郑洪业也眯起了眼，紧紧盯着屏幕，但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
这种速度，根本不是人眼能捕捉的。
然而，陈连却坐得稳如泰山。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飞速闪烁的屏幕，眼神锐利得吓人。
“再快。”
“……”
监控室里一片寂静。
小王看着陈连，嘴巴张了张，没敢出声，求助似的看向酒店经理和郑洪业。
“听他的！”郑洪业沉声喝道。
“拉到十倍速！”
小王心一横，把速度直接拉满。
“嗡——”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不能称之为画面了，那是一片混沌的光影风暴，无数色彩和线条疯狂地交织、闪烁、跳跃。
别说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就是多看两眼，都感觉自己的眼球要被吸进去搅碎。
江菲菲和陆泽彻底放弃，别过头不敢再看。
郑洪业这个老刑警，也只能勉强坚持了几秒钟，就不得不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
“这小子……眼睛是拿什么做的？”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整个监控室里，只有陈连一个人，还在面不改色地盯着屏幕。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眼前播放的不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视频，而是一部节奏舒缓的文艺片。
时间，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流逝。
没有人说话，只有设备运行的轻微噪音。
当两个小时的监控录像以十倍速播放完毕，陈连终于动了。
他喊了声“停”，然后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郑洪业迫不及待地问。
江菲菲也递上了一瓶水，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的脸色很平静，呼吸也很平稳，一点都看不出是刚刚经历了两个小时视觉轰炸的人。
“没事。”
陈连摆了摆手，没有睁眼。
他眉头紧锁，似乎在脑海里回放着刚才看到的一切。
“有点感觉。”
他慢慢地说。
“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整个画面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一闪而过，但又抓不住。”
那感觉很奇怪，就像听一首熟悉的歌，中间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破坏了整首曲子的节奏。
可那个音符到底是什么，他一时也想不起来。
看到他疲惫的样子，酒店经理连忙凑了上来。
“陈警官，您辛苦了，辛苦了！”
“要不先休息休息，喝口茶？不着急的。”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叹了口气。
“说实话，出了这种事，我们酒店的生意也完蛋了。”
“现在空着一大堆房间，冷清得很。”
经理只是无心的一句抱怨。
可这句话，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陈连脑中的迷雾。
空房多……
空房……
陈连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股盘旋在心头的违和感，终于有了清晰的形状！
他紧皱的眉头，在这一刻，豁然舒展。
他意识到视频中异样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