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
牛皮不是吹的 小说还得看我推的

第3章

第15章

夜色如墨,浸透了深秋的京城。

秋狝的旨意一下,在朝野上下激起了层层看不见的涟漪。

太后与镇国公府的灯火,夜夜不熄。

而帝师杨维,更是直接称病在家,杜门谢客。

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这位帝师的“病”,只有一场改朝换代的“大典”,才能治愈。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将萧临清俊而冷峭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

一张以云锦装裱的精工名册,摊在他面前的龙案上,密密麻麻,足有数百人之多。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可能是一颗忠心,也可能是一把随时准备刺向自己的刀。

萧临修长的手指在那些名字上缓缓划过,眸色深不见底。

“顾云溪。”

他头也未抬,声音淡漠。

“这些人,朕需要你,逐一‘看’清楚。”

珠帘后,顾云溪一身素雅宫装,缓步上前。

她越过珠帘,走到龙案前,那份沉甸甸的名册,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没有推辞,亦没有多问,只是伸出素白的手,接过了那份足以决定大梁国运的名册。

“臣女,遵旨。”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萧临这才抬起眼,那双深邃的凤眸,第一次如此专注而锐利地,审视着她。

【朕倒要看看,你这把能洞悉人心的刀,究竟有多锋利。】

【也让朕看看,你的忠诚,是否如你表现出的这般,无懈可击。】

接下来的三日,顾云溪开始了她不动声色的“观察”。

她以“为陛下分忧,熟悉随行人员”的名义,在萧临心腹太监张德海的引领下,几乎见遍了名册上的每一个人。

从礼部尚书高文渊开始。

这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学究,在介绍祭天流程时,滔滔不绝,满口“敬天法祖”。

可顾云溪垂眸听着,耳中回响的却是另一番恶毒心声。

【只需将那盛放祭酒的九龙樽稍作手脚,待小皇帝亲手举樽祭天时,内藏的鸡血便会染红祭台,制造‘天降血雨’之兆。届时,杨太傅便会率百官进言,此乃上天示警,帝王失德!】

顾云溪面色未变,却在听完祭天流程后,状似无意地问向随行的禁军副统领宋平:“宋副统领,祭天台地势险要,不知沿途防务如何布置?”

宋平是个面相憨厚的武将,被她突然一问,紧张得额头冒汗,结结巴巴地汇报着哨岗路线。

【……只要在那条必经的峡谷栈道埋下火油,再安排弓箭手伏于两侧,制造‘山石滚落’的意外……届时,皇帝与一干心腹尽数葬身火海!】

问完防务,她又转向御马监的马夫头子王福,柔声细语:“听闻陛下的御马‘踏雪’神骏非凡,不知此次秋狝,可要好生照料?”

那干瘦黝黑的小老头恭敬得几乎要将头埋进胸口里。

【已在‘踏雪’的饲料中,下了西域‘惊风散’,此药无色无味,却能让马匹在剧烈奔跑后心性狂乱……到时候,这位‘万岁爷’被自己的爱马踩断脖子……我那屈死的孩儿,爹总算能为你报仇了!】

一个接一个,那些藏在忠臣、良将、善仆面具下的恶鬼,被她用一个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一一引出原形。

她的脸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一寸寸变得冰冷。

手中的朱砂笔,在另一份誊抄的名册上,将那些肮脏的名字,一个个圈了起来,鲜红的墨迹在烛火下,晕开如血。

第四日,夜。

御书房内,依旧是那豆摇曳的烛火。

顾云溪将一份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名册,连同一份她亲手写就的“计划书”,恭敬地呈到萧临面前。

“陛下,臣女幸不辱命。”

萧临接过名册,目光扫过那些刺目的红圈时,饶是早有准备,指尖依旧不可抑制地一顿。

足足十七个人!

每一个红圈旁边,都用娟秀却冰冷的小楷,标注着此人的具体职责,以及他们准备如何为他们的主子“尽忠”。

而那份“计划书”,更是将祭天血兆、峡谷伏杀、御马惊疯、食物投毒等阴谋,串联成了一张完整的天罗地网!

【好一个十面埋伏!好一个环环相扣的必杀之局!】

萧临看着这份详尽得令人发指的“谋反计划书”,他眼底的震惊,几乎要冲破那副冷硬的帝王面具。

他暗中派出的鹰眼卫,耗费无数心力,也不过是摸到了其中三四个人的蛛丝马迹。

可她,仅仅用了三天!

就将整个盘根错节的阴谋网络,连皮带骨,连根拔起!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这已非智谋,非算计……这近乎鬼神!】

萧临握着名册的手无意识地敲击龙案,节奏从急促变为沉稳。

【此女……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成心腹大患!】

这是他第一次,对顾云溪产生了真正的、发自肺腑的恐惧。

不是对能力的敬畏,而是凡人对于未知神鬼,那种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顾云溪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心中一片了然。

萧临这是被吓到了。

她需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剂能安抚住这头受惊幼狼的药。

“陛下,这些人,臣女在与之交谈时,发现他们言辞背后,都藏着与身份不符的欲望与破绽。”

萧临缓缓抬头,那双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高尚书满口敬天,可臣女提及祭祀细节时,他的指尖却总下意识摩挲酒樽的位置;宋副统领看似憨厚,汇报防务时却对最关键的峡谷栈道一语带过;那马夫,更是对御马的饮食细节对答如流,唯独漏了草料的来源。”

“臣女大胆推测,他们背后必有主使,将一个完整的计划拆分给不同的人。这些人或许不知全貌,但只要将这些破绽串联起来,一个完整的杀局便呼之欲出。”

这个解释,将“神迹”巧妙地包装成了极致的“智谋”,虽惊世骇俗,却终究落在了“人”的范畴,也符合她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

萧临的神情,稍微缓和,但那份恐惧,却转化为了更深的警惕。

【能将人心揣摩到这种地地步……已是妖孽……】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顾云溪,让自己的影子笼罩她,重重的合上名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这场暗战,落下帷幕。

他深深地看了顾云溪一眼:“幕后主使,是谁?”

“太傅,杨维。”

顾云溪毫不犹豫。

“理由?”

“能将礼部、兵部、御马监等各处拧成一股绳,既有泼天利益许诺,又有生死把柄拿捏的,纵观朝野,唯有帝师杨维。”

萧临沉默良久,忽然站起身,踱步到她的面前。

“那你说,朕该如何应对?”

这是真正的考验。

这把刀,不仅要能找出敌人,更要能,杀死敌人。

顾云溪抬起眼,迎上那双充满审视的凤眸:“臣女以为,不妨,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萧临的唇角,逸出一丝玩味。

“这些人既然要演一出‘天命所归’的大戏,陛下何不成全他们?”

顾云溪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与她素雅外表截然不同的冷厉光芒,“暗中将名单上的人全部替换成您的心腹死士,表面却一切如常。”

“等到了围场,等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发动的那一刻……”

她一字一句道:“便是他们的,死期!”

萧临听着她的建议,眼中的欣赏与惊叹,越来越浓。

【好一个引蛇出洞,一网打尽!让他们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刻,坠入最深的绝望!这手段,够狠,够绝!朕喜欢!】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颌。

两人距离极近,顾云溪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冷,和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淡淡血腥气的龙涎香。

他的声音很轻,像情人的呢喃,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没有看她,而是落回了那份名册上,修长的手指,点在了一个没有被红圈圈出的名字上——忠勇侯,沈威。

“那他呢?”

萧临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顾云溪,告诉朕。”

“他的忠诚,值几分?”

烛火猛地一跳,在顾云溪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暗影。

这一问,比刚才那份名单上所有的杀机加起来,都更致命。

是帝王对她那“鬼神莫测”之能,最直接、最不加掩饰的逼问。

答忠,是泄露天机,自认妖物。

答不忠,是构陷忠良,自寻死路。

顾云溪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擂鼓一般。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萧临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笃定:“回陛下,臣女不知。”

萧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不知?好一个不知!】

“臣女的‘看’,是看破绽,看阴谋,看那些藏在暗处的鬼祟。”

顾云溪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山涧清泉,逻辑清晰得可怕,“沈侯爷行事光明磊落,府中上下,除了练兵之声,再无他响。臣女……看不出他的破绽。”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却更显锋利:“所以,臣女无法评判他的忠诚。”

“因为忠诚,从来不是靠‘看’出来的。”

“而是要靠陛下您,用信任去投注,用时间去考验,用一场场的硬仗去证明的。”

“臣女能为陛下找出十七个叛徒,却断不敢为陛下指认一个忠臣。因为……那不是臣子的本分,而是君王的权柄。”

一番话,掷地有声。

她巧妙地将自己的能力限定在“查奸”,而非“鉴忠”,既解释了为何看不透沈威,又将“判断忠诚”这个最敏感的权力,恭恭敬敬地还给了帝王。

萧临盯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御书房内,寂静一片。

他眼中的惊惧、猜疑、警惕,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更为复杂的审视与……

叹服。

【好!好一个顾云溪!】

【不仅能为朕披荆斩棘,更能守住臣子的本分,懂得君王的忌讳!这世上,竟真有如此通透之人!】

他缓缓收回手,那股压迫感瞬间消散。

“你很好。”

萧临重新坐回龙椅,语气中,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既如此,”

他拿起那份“将计就计”的计划书,眼中杀意毕现,“就按你说的办!”

“朕,要让他们死得……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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