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隔壁陆家院子,门就砸得哐哐响。
脸还发白透着病容的姚雪,边砸门边扭头道谢:“牛叔,等我从家里拿路费钱给你,你稍等一下哈。”
牛叔尴尬看着陆家三媳妇儿边砸边踹的动静,讪讪笑了一下:“我,我不用了,就顺道帮你。”
话音刚落,他赶紧赶上牛车转头就溜了。
一大早去县里拿大队农药,就碰到了站医院门口的陆家三媳妇儿,脸色刷白,他寻思就顺路送回来。
但这谁说的老实能干啊,这动静咋这么吓人。
陆家开门的,是觉不多早早起来的陆婆子,开口就想骂。
她看到儿媳妇,把话吞了进去:“咋是你,你不是在卫生院吗,咋一大早回来了。”
边说,眼神边不自觉瞟向姚雪小腹,满是遗憾。
她的大孙子哟,就这么没了。
姚雪径直往自己屋里走去:“我饿了,快给我抓只鸡熬鸡汤去。”
“还有我昨天住院费问张家借的钱,今天回来坐的牛叔的驴车,钱妈你给人给去,当然不给也行,让人戳脊梁骨的反正是陆家。”
听着这一句句话,陆婆子人都傻了。
这还是姚雪吗,被鬼上身了吗?
“钱我去还,你流都流了还喝啥鸡汤,待会给你煮个鸡蛋补偿你行了吧。”
出一个鸡蛋她都心脏疼,之前是因为肚子里有他孙子,现在就是纯赔本了啊。
姚雪头也不回,一脚踢飞挡门口的水盆,叮铃哐啷。
“没鸡汤,我待会就上大队长那说说我咋流产的,说说你们名声最好的陆家是个什么祸害!”
“还有这盆说多少遍不要放我门口,以后见到就砸了。”
嘭得一声,门被关上。
陆婆子气得面皮都在抖,疯了疯了,这是疯了!
不就是流个孩子吗,要不是她自己身子骨不好,肯定能保住啊。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拿钱出门去大队鸡院,给那败家娘们抓鸡。
就当是给她大孙子花的钱了。
两人吵吵声音很大,全陆家,也都听到了。
几个房门都关得紧紧的,没一丝动静。
只有陆花花的小柴门缝里,透出一双眼睛。
姚雪回屋,就对上了半坐在炕上,脸色不好看的陆行,怀里紧紧靠着福宝。
“姚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泼妇、市侩,我想都不敢想会在你身上出现。”
他痛心疾首,满脸失望。
福宝也低着头,满脸委屈:“妈妈不要和奶奶吵架,不要和爸爸吵架好不好。”
姚雪心,几乎立刻痛了一下。
她不忌讳陆行怎么看她,但是福宝也在啊……
想着和晓兰说的话,她还是绷紧脸色,直接掀开被子躺炕上最松和热腾腾的中间,眯着眼。
“反正也不过了,我管你怎么看。”
“自己去找大队长给我把介绍信证明都开好,我睡醒就要看到。”
真舒服啊,这几年,她都是睡最冷的炕沿边,一冷了就要下来加柴添火,夏天才松快一点。
今天开始,她也要过过这老爷们的日子。
被晾在一边的陆行咬着牙:“你真的不过了?要走就离婚,福宝也不可能让你再看一眼。”
他觉得姚雪应该还是在闹脾气,日子久了,就好了。
但一旦把证明办下来,可就没有她后悔的时候了。
福宝也愣了神,小手紧紧握着脖子上的珠珠。
妈妈,不要她了吗?
躺着的女人侧了个身背过去,语气烦躁:“赶紧离,去给我办去。”
“当然你要是劳烦我去办也行,就怕一不小心在大队长家待久了,说多了话。”
听着明晃晃的威胁,陆行也恼了,起身就穿鞋:“好,离就离,你最好别后悔!”
他一把拉开门就冲了出去,门嘭得一声被拍上,室内安静一片。
突然,福宝就小声啜泣起来,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这会姚雪也立马坐起身,满脸愧疚就要抱女儿,伸出的手,却被拍开了。
小福宝往后缩了缩,满脸伤心:“妈妈你是因为弟弟没了,跟爸爸吵架的吗?”
姚雪收回手,沉默住了。
该怎么跟女儿说呢,说这漫长的五年婚姻的憋屈,说她爸爸的出轨,说她的寒心……
而在福宝看来,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她气冲冲也跳下炕:“我不喜欢弟弟,他走了反正我很开心,奶奶昨天还给我吃了蛋蛋。你走就走,我也不要你了!”
她觉得,能照顾她吃好吃的穿漂亮衣服,洗澡擦屁屁扎小辫子的妈妈,才是她想要的好妈妈。
但是一想到妈妈肚子里要出来一个抢蛋蛋的弟弟,就连妈妈也不想要了。
脖子上的白珠,又微微亮了一下,很快就消失。
而坐炕上的姚雪,看着女儿急促跑出去的小背影,喉头好像被哽住。
六六都会关心她痛不痛,要给她呼呼。
她几乎把全部心掏出来奉献的女儿,却在为吃了鸡蛋开心,问都没问她一句。
姚雪第一次意识到,陆家人这些年对女儿的无限制宠溺,已经害了她。
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她马上也要走了。
姚雪狠心闭上眼躺回被窝,干脆恶人做到底,丈夫、女儿,她全都不要了。
回家就好了,就好了,当这几年没发生过。
而福宝其实还是有些伤心的,跑出去后,她蹲在柴堆边的小角落,委屈瘪着嘴巴。
这一次要跟妈妈生气好久,妈妈太过分了,为了那个小弟弟又跟奶奶吵架,又跟爸爸吵。
她还不要福宝了!
等了好久,背后却也没人来抱她哄她。
福宝低头擦了擦眼泪,转身小跑进爷爷奶奶房间。
哼,她要跟奶奶睡,不理妈妈了!
而她的奶奶,到快做午饭时才阴着脸回来,丢了只去了毛的老母鸡到厨房地上。
“老大家的,把鸡…割点鸡头、鸡翅膀内脏啥的,炖成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