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书记,你没事吧?”高育良开口问。
没事吧,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这路有点滑,脚一下子没踩住。”
高育良看着脚下的柏油路:“……”
“侯亮平?”沙瑞金重新恢复以往的老成和持重,脸上却带着点惊讶,“他怎么可能会涉嫌到职务犯罪?”
侯亮平可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有侯亮平这把剑在手,汉东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沙瑞金还不是想砍谁就砍谁。
但是现在你跟我说,我手上这把剑有了个缺口,随时可能会被折断,那沙瑞金就不得不重视了。
沙瑞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对侯亮平出手,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拿掉他沙瑞金手中的这把利剑。
真是好一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沙瑞金首先怀疑的对象,肯定就是他眼前的高育良了。侯亮平毕竟是个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副厅级干部,整个汉东有能力又有胆量对他出手的人可不多,而高育良无疑是这些人中嫌疑最大的一个。
沙瑞金看着高育良,脸色逐渐严肃。
他没想到高育良竟然这么点会心狠到对自己的学生下手,这是要带领着整个汉大帮和自己对抗到底?
高育良开口说:“向我检举侯亮平贪污受贿的是京州市检察院的检察长肖钢玉,他考虑到侯亮平正在我们汉东省检察院担任反贪局局长,就越级向我做了汇报。
按照他的说法,他们检察院查到侯亮平收受了大风集团大风厂老板蔡成功的一箱中华烟和两箱茅台酒以及40万的分红。”
“大风厂老板?就是116事件的那个厂?”沙瑞金说。
“是的!”高育良说。
“那有什么直接证据吗?”沙瑞金问。
“直接证据有民生银行的转账记录,收的中华烟和茅台酒也有人可以证明,是蔡成功的司机。”
沙瑞金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峻,他没想到高育良竟然做了这么万全的准备,这是要把侯亮平往死里整啊。
“沙书记,现在正是侯亮平办案的关键时期,他现在主办的也正是蔡成功所在的大风厂“116”事件的那个案子,你看……”
果然,是想逼着自己把侯亮平拿下来。
沙瑞金几乎已经断定,侯亮平是被高育良给收拾了。
从之前的种种线索来看,高育良的汉大帮和山水集团,还有大风集团的大风厂,这三者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眼看着现在山水集团就要被攻破了,高育良终于忍不住出手想挽回败势了。
但高育良接下来的话,却大大出乎沙瑞金的意料之外。
“在对侯亮平进行调查的同时,能不能不要对他举行其他措施?”高育良说。
沙瑞金一愣:“不举行其他措施?”
“对于我的学生,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高育良语气诚恳又坚定的说。
“他绝不是那种容易贪污受贿的人。这个事,肯定是有人在陷害侯亮平,目的很简单,也就是为了阻止他继续突破“116”大案。
所以我想,沙书记你是不是能仔细考虑下,先不要把侯亮平从现岗位上拿下来,毕竟“116”这个大案,暂时还离不开他。
同时,对他的调查也应该充分谨慎,能否在尽量不要影响到他的工作和生活的基础上,完成对他的调查和取证,毕竟,我不相信我的这位学生会贪污受贿。”
高育良说的很真诚,沙瑞金听得很懵逼。
看着高育良那为自己学生忧心忡忡的模样,沙瑞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这位好老师。
莫不成,这件事还真不是咱们高书记干的?
但很快,沙瑞金就发现高育良这话里隐藏的杀机。
表面上高育良是在劝自己不要拿下侯亮平,让他专心攻克“116”大案。
但问题是,他沙瑞金一个省委书记真的能这么做吗?
在得知省级一个官员可能存在贪污的情况下,自己还让他带病坚守在岗位上,这事要是捅出去,外面会怎么议论他沙瑞金?
要知道,现在汉东省里已经开始盛传出沙家帮的说法,说侯亮平是他沙瑞金的得力手下,是他沙家帮手下的一员猛将。
自己现在要按照着高育良的话去做,让侯亮平带着问题顶在岗位上,那回头高育良要是把侯亮平的事捅出去,自己这包庇他沙家帮大将的事估计会被传的满汉东飞。
而且,沙瑞金也不敢保证侯亮平真的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万一他要真有问题查出来,那自己现在做的决定,到时候可全是可以攻向他的刀啊!
“这怎么行。”沙瑞金说,“既然侯亮平已经被人举报涉嫌职务犯罪,而且具有一定的证据,那不管他是不是被对手诬告,都不合适在继续待着现在的岗位上,必须先让他撤下来一段时间。”
高育良听到沙瑞金的话,也知道沙瑞金没有中自己的圈套。
也是,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陈安来那边,蔡成功的司机和会计已经全部找到,侯亮平贪污受贿这个事,高育良完全有能力把他做成个铁案。
沙瑞金要是真敢同意自己刚才说的,让侯亮平坚持带病上岗,回头自己把侯亮平贪污受贿的“证据”全部甩出来,那他沙瑞金就会戴上个使用劣迹干部的帽子,这可够他沙瑞金喝一壶的了。
沙瑞金开口说:“至于调查侯亮平贪污受贿一案的事,我看还是要以季昌明检察长为主,毕竟他身任咱们汉东省检察院的检察长,在这方面,他有着丰富的反腐斗争经验。”
沙瑞金虽然迫于高育良带给自己的压力不得不先撤下侯亮平,但对于调查侯亮平贪污一事,他还是要和高育良争夺下办案的主导权的。
季昌明现在是完全的听命于他的。有季昌明盯着这件事,沙瑞金多少能稍微安心一点。
“行!”听到沙瑞金的提议,高育良这次没有去争论。
上一世终究是太过天真,在与沙瑞金的博弈中,自己总执着于和他进行言语间的较量,从而忽视了最致命的胜负手从来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那些他精心雕琢看似充满哲理的长篇大论,终究不过是飘在水层上的一些浮沫。
而现在,高书记只觉得他强的可怕。
手里握着侯亮平的事实证据,管你沙瑞金派谁来,结果都是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