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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今日之事,尔等都看清楚了?”

龙椅上的声音冰冷,如同殿外凛冽的寒风,刮过每一个噤若寒蝉的臣子心头。

无人敢应。瘫软在地的李邦彦,更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外敌当前,当同心戮力!若再有私心杂念,妄图勾连内外,动摇国本者……”

赵桓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落在李邦彦以及他身后几个面色同样惨白的官员身上。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话音落下,再无多言。

“退朝!”

两个字,如同天籁之音,又似催命符咒。群臣如蒙大赦,又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软体动物,纷纷躬身,逃也似地退出了这弥漫着血腥和杀伐气息的垂拱殿。

李邦彦是被两个小黄门架着出去的,脚步虚浮,眼神涣散,短短一个时辰,仿佛苍老了十几年。

沉重的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惶恐。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赵桓一人,以及侍立在侧,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张望。

刚才那番雷霆手段带来的激动与紧绷,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赵桓缓缓走下御阶,弯腰拾起地上那几片被他踩踏过的、破碎的锦缎。

曾经象征着“两国邦交”的所谓国书,此刻只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陛下……”张望小心翼翼地上前,声音放得极轻,“龙体要紧,您……您已经一日未进米水了。”他斟酌着用词,不敢用过于亲近的“官家”,生怕触怒了这位刚刚展露出铁血手腕的君主。

赵桓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碎片狠狠一握,感受着那棱角硌着掌心的刺痛。

“朕不饿。”他声音有些沙哑,“张望,你说,朕今天做得……对吗?”

这话问得突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张望心中一颤,连忙躬身:“陛下今日拨乱反正,斩除奸佞,震慑宵小,扬我国威!实乃……实乃英明果决之举!奴婢……奴婢从未见过陛下如此……”他本想说“威武”,但又觉得不妥,只能含糊过去。

“英明果决?”赵桓自嘲一笑,“或许吧。但朕也知道,撕了这封信,等于是彻底关上了最后一丝……哪怕是自欺欺人的转圜余地。接下来,金贼的报复,只会更加疯狂。”

他走到殿门口,推开一条门缝,望向阴沉的天空。雪停了,但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

“还有……福宁宫那位,”赵桓的声音低沉下去,“朕如此折辱他看重的‘使者’,撕了他或许寄予厚望的‘私信’,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张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些问题,他一个奴婢如何敢回答?只能更加恭谨地垂下头。

赵桓也没有指望他回答,只是自言自语:“朕知道,朕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身后是万丈深渊,是国破家亡,是靖康之耻……”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所以,朕别无选择!唯有——向前!”

就在这时,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急促、更加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还夹杂着隐约的哭喊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陛下!陛下!不好了!”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损的殿前司禁军校尉,连滚带爬地冲到殿门外,嘶声力竭地哭喊,“南……南薰门!南薰门被……被金狗挖穿了!贼兵……贼兵已经顺着地道杀进城了!”

什么?!

赵桓如遭雷击,猛地转过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南薰门……被挖穿了?!

那个他最担心,李纲也投入了大量兵力防守的地方,终究还是……失守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赵桓一个箭步冲到殿门口,隔着门缝,死死抓住那校尉的衣领,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皮肉里。

“陛……陛下!”校尉涕泪横流,脸上混着血污和泥土,“千真万确!就在刚才……西侧城墙下……突然塌陷……冲出来……冲出来好多金狗!守军……守军措手不及……张斌指挥使……他……他亲自带人去堵,已经……已经……”

校尉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赵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金兵入城!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汴京的城防已经被撕开了一个致命的口子!意味着巷战!意味着屠杀!意味着……

“李纲呢?!”赵桓厉声问道,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有些变形,“李纲在哪里?!他不是全权负责城防吗?!”

“李……李帅已经亲率援军赶往南薰门!但是……但是金狗太多了!源源不断地从地道里钻出来!城头的金狗也在疯狂攻城,牵制我军兵力!南薰门……南薰门快顶不住了啊陛下!”校尉哭喊道。

完了……

赵桓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冰冷的殿门上。巨大的疲惫和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难道……难道历史的惯性真的如此强大?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努力,最终还是无法改变这亡国的命运吗?

不!

绝不!

一股更加强烈的、近乎疯狂的不甘和愤怒,从他心底最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他赵桓,不是那个历史上任人宰割的懦弱君王!他是来自千年之后的灵魂!他知道历史的走向,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张望!”赵桓猛地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冷静,冷静得可怕,“传朕旨意!”

“奴……奴婢在!”张望被赵桓此刻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

“命!殿前都指挥使王宗濋,即刻亲率殿前司所有能调动的兵马,包括宫中宿卫!火速驰援南薰门!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把缺口堵上!把钻进来的金狗,全部杀光!”

“命!开封府尹王时雍,立刻组织城内所有厢军、巡检、弓手、以及新募丁壮!封锁南薰门附近所有街巷!设置路障!准备滚油、金汁!但有金狗冲出防线,格杀勿论!”

“命!京城四壁守御使司副使许翰,立刻传檄全城!告谕军民,金贼入城,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凡能斩杀金贼首级者,赏钱百贯!能活捉者,赏千贯!临阵退缩、动摇人心者,斩立决!”

“命!户部尚书蔡懋,打开所有官仓!将粮食、布匹尽数分发给守城军民及家属!告诉他们,只要城在,朝廷绝不吝惜赏赐!”

“命!皇城司指挥使陈过庭,立刻将李邦彦、蔡攸、耿南仲等所有与福宁宫、与金人有牵连嫌疑之人,全部给朕‘请’到皇城司!严加看管!若城内再生祸乱,或南薰门失守……”赵桓眼中闪过一丝酷烈至极的寒芒,“朕要让他们,给汴京殉葬!”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从赵桓口中发出!清晰、果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和决绝!

他知道,这几乎是把他手中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赌上了整个汴京的命运,也赌上了他自己的性命!

“快去!”赵桓对着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张望和那名校尉吼道!

“遵……遵旨!”两人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赵桓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汴京城,将真正变成一座血肉磨坊!

他缓缓拔出腰间那柄象征意义大于实战意义的天子佩剑,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来吧!”他低吼道,仿佛在对城外的金军,也在对自己命运的挑战,“让朕看看,是你们的铁蹄硬,还是我大宋的骨头硬!”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陛下!您要去哪?!”张望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惊恐地拦在他面前。

“南薰门!”赵桓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朕,要去城头!”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他不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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