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她以拜访祝以寒为由,离开了王府,实际上却偷偷踏入了那巍峨森严的皇宫。
皇宫气势恢宏,飞檐斗拱,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宫道蜿蜒曲折,宛如迷宫,稍有不慎,便可能误入禁地。
一位自称张公公的老太监迎了上来,在前头为她引路。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来到了皇上的御书房宫殿前。
张公公轻步走进殿内通报。
片刻后,里头传出声音,她深吸一口气,稳步踏入。
面见天子,何等庄严肃穆,她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踏入殿中的瞬间,她便低头垂目,不敢直视龙颜,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地,声音清朗又带着几分敬畏:“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皇上的声音传来,语气平和,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沉稳。
“多谢皇上。”她缓缓起身,依旧微微垂首。
皇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开口问道:“你就是姜将军留下的孤女吧?”
“正是,皇上。”她恭敬作答。
“朕听闻,你主动请命,要去土谷浑和亲。那地方远在塞外,路途迢迢,这一去,往后恐难再回。塞北荒蛮,哪及我京城的繁华富庶,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姜兰挺直腰杆,眼中满是坚定:“皇上,民女心意已决。我父亲一生南征北战,最大的心愿便是国家太平,百姓能安居乐业。如今两国关系紧张,战火一触即发,民女虽不能如父亲那般征战沙场,但也想尽己所能,守护天下苍生。”
皇上听了,不禁为之动容,长叹一声:“姜家满门忠烈,连唯一的孤女都如此深明大义,以大局为重。朕记得,你与阮家世子有婚约在身,可是快要成亲了?”
她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头,语气坦然:“回皇上,那不过是大人们闲聊时的玩笑话,未曾当真。这些年,我一直将阮世子当作兄长,他对我亦是如此。”
即便如此,皇上依旧面露犹豫之色,缓缓开口:“朕若将姜将军唯一的女儿送去和亲,只怕日后夜里难安,姜将军怕是会入梦来质问朕啊。”
她神色恳切,轻声劝慰道:“皇上不必忧心,我相信父亲定会理解并尊重我的选择。”
“那便好吧。此次出塞,朕会以最高规格的公主待遇送你,只望你日后能少受些苦。倘若过得不如意,或是反悔了,随时可回京城来找朕,朕必定会妥善安置你的后半生。”
“多谢皇上成全。不过,皇上,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恳请您暂时不要昭告天下,此事也切莫张扬。”
“这是为何?”
“我不想大张旗鼓,一切从简便好。”
皇上轻拧眉头,暗自揣测姜兰许是担心自己日后反悔,毕竟一旦天下皆知她要去和亲,那便如箭在弦,再无退路。
念及此处,他点头应允:“自然没问题。”
了却心中这桩大事后,姜兰行礼告退。
回去的路上,她望着熟悉的街道,一种即将离别的怅然之感油然而生。
此去和亲,未来的日子会怎样,她无从知晓,但她清楚,总好过在王府里憋屈地过一辈子。
待她回到府中,几个平日与她关系亲近的丫鬟匆匆跑来,焦急地说道:“姜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娄可儿今日行事鲁莽,不小心冲撞了石月小姐,如今已被关了起来,一会儿就要被打五十大板,您快去救救她吧!”
听闻此言,姜兰心里“咯噔”一下。
娄可儿这丫头,向来口无遮拦,所以自己今日进宫之事,她没敢告诉娄可儿,而是独自悄然前往。
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一会儿,娄可儿就出事了 。
她心急如焚,匆忙示意丫鬟在前带路,脚步急促地朝着娄可儿被关押的柴房赶去。
一见到她的身影,原本强撑着倔强的娄可儿,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夺眶而出,带着哭腔喊道:“小姐……”
姜兰又心疼又无奈,轻点着娄可儿的额头嗔怪道:“你这丫头,惹谁不好,怎么偏偏去招惹石月?你难道不知道,近来我表哥对她宠爱有加吗?”
娄可儿抽抽搭搭地哭诉着,满脸委屈:“小姐,我错了。我只是瞧见石月小姐让人把您之前特地种下的橘子花全给拔掉了,心里实在气不过,就上前阻拦,顶了几句嘴,结果她就要打我!”
说着,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越说越激动,“那些橘子花可是您亲手种的,还是您和世子一起种的,怎么能说拔就拔呢?这是王府又不是她家,她凭什么这么做呀?”
姜兰心里明白,娄可儿是一心维护自己,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心疼地揉了揉娄可儿的脑袋,正准备带着她离开,却被门口的王府护卫伸手拦住了去路。
“姜小姐,您可别为难我们。这是石月小姐的吩咐,我们现在得带娄可儿去挨板子。”护卫一脸为难。
“连我的话都不管用了吗?”姜兰柳眉轻蹙,眼中闪过一抹愠怒,周身散发着冷意。
“姜小姐,您要是实在想救她,就去找世子吧。毕竟世子吩咐过,往后石月小姐的命令,就等同于他的命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敢违抗,不然就要被赶出王府,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呀!”护卫苦着脸,无奈地解释道 。
姜兰脑中灵光一闪,忙对娄可儿说道:“你先等着,我这就去找表哥。”
旁边的护卫低声提醒:“姜小姐,您可得快点,半炷香之后我们可就要动手了。”
她心领神会,点头示意,而后步履匆匆地赶往阮宜年的住处。
可刚到门口,就被沈众伸手拦下。
姜兰心急如焚,语气带着几分哀求:“沈侍卫,求你行行好,我有急事找表哥,能不能麻烦你通报一声。”
沈众面露难色,缓缓摇了摇头:“世子正在陪着石月小姐,他吩咐过,谁也不见。”
姜兰彻底慌了神,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表哥!表哥!”
沈众没有阻拦,任由她呼喊。
然而,喊了许久,屋内毫无动静,阮宜年并未现身,她的嗓子也渐渐干哑,声音变得喑哑破碎。
或许是嫌她吵闹,阮宜年终于将沈众唤了进去。
片刻后,沈众走了出来,神色复杂,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叮嘱:“世子说了,石月小姐需要清静,让你别在门口吵吵嚷嚷的。”
听闻此言,姜兰只觉心口像是被锋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割着,痛意蔓延至全身,她呼吸急促,却好似怎么也喘不过气来,满心的委屈与绝望几乎将她淹没。
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门口,屋外寒风凛冽,冰冷的风如刀子般刮过脸颊,冻得人浑身发抖,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彻底冷了下去,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温度的冰块。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屋门终于缓缓推开。
阮宜年和石月并肩走了出来。
只见石月脸颊绯红,如同天边的晚霞,脖颈间还留着淡淡的吻痕,她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迷离含情,像是刚刚被人深情地疼爱过。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衣裳,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与勾人的意味:“姜小姐,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姜兰只一眼,便已然明白阮宜年和石月刚刚在屋内做了什么。尤其是阮宜年,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一副餍足的模样。
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那笑容里满是自嘲与悲凉。
阮宜年皱了皱眉头,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又出什么事情了?”
姜兰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了。”顿了顿,她又轻声道:“我先走了。”
此时此刻,一切都已没有了意义,因为按照时间推算,娄可儿想必已经挨完了打。
阮宜年却不依不饶,语气冰冷且带着怒意:“姜兰,你是存心的吧!刚刚在门口大喊大叫,现在我们出来了,你又说没事!”
姜兰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那笑容里却满是自嘲与苦涩,“没错,我就是没事找事。”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阮宜年一听这话,怒火“噌”地一下冒得更高,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你简直不可理喻!前些日子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想让我娶你,你就给我好好表现。结果呢?你倒好,净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你什么时候能有月儿半分懂事?”
石月站在一旁,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嘴角微微上扬,差点就笑出声来。不过她还是故作温柔,声音软糯地开口:“世子,你别这么凶姜小姐嘛,其实这一切都怪我。要是刚刚我们能早点结束,早点出来,姜小姐也不至于这样着急了。”
阮宜年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那种事情怎么能快点完事?她也真是没眼力见儿。”
姜兰却佝偻着冰冷的身子,一步一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