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她都走得格外艰难,好像地上长了刺,让她寸步难行。
娄可儿惨遭一顿毒打之后,躺在冰冷的地上奄奄一息,寒风吹过,凌乱的头发就像是枯草,毫无生机,那小脸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屁股早就被打得开花,衣服都被鲜血侵染。
姜兰的眼泪,哗啦流淌下来,连忙扑过去,跪在地上把娄可儿抱在怀里,“可儿……”
“小姐……”
“我太没用了,我连你都保护不了。”姜兰的声音逐渐哽咽,到了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像喉咙已经哑掉了一样。
娄可儿倒是一直安慰:“小姐,没事的……我本来就是低贱的奴婢,皮糙肉厚,没什么的。”
“小姐,以后我会小心一点,不会给你添麻烦。”
“是我太鲁莽,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是我的教训。”
姜兰泪如雨下,身子颤抖得厉害,之后,她自己背着娄可儿,一步一步走回偏房。
阮宜年背着手,穿过雕花走廊,一眼就看见了姜兰背着受伤的娄可儿,身形摇摇欲坠,整个人都快要倒在地上了。
眼看着姜兰没有撑住,即将摔下去,他眼疾手快,立马扶住了她。
“小心点,你怎么背着一个丫鬟?”
他刚说完,就对上了姜兰那一双含恨的眼睛,那么凄楚可怜,这些年来,他从未见过姜兰露出这样脆弱又倔强的模样,他的心口猛然一阵刺痛,“怎么了?”
姜兰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一个字也没说就直接把他的手推开了,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连忙吩咐沈众:“快去帮忙,愣着干什么!”
沈众点头,“是。”
旋即,沈众上前把娄可儿抱了起来,朝着偏房走。
姜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每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一样,“表哥,你现在又在装什么虚情假意?”
“你刚才来找我,就是因为你的丫鬟受到了处罚?”
“不是。”姜兰直接否认了,扭头就走。
等到她回到了偏房,娄可儿已经趴在了床榻上,正在偷偷摸摸擦眼泪,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掉了下来。
她想起自己和娄可儿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会,她还是姜家千娇百宠的千金小姐,年仅六岁,人人见了都夸赞她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一天她和母亲在荷花池旁边玩,她玩得开心,手里的莲子糖也掉在地上,因为已经脏掉了她就没要了,谁知她一转身,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就把莲子糖捡起放在嘴里满足的吃掉了。
她连忙说那糖脏掉了吃了会拉肚子。
小小年纪的娄可儿摇头,笑眯眯的说:我之前还吃过比这个还脏的呢,这不也没事。
她觉得娄可儿很可怜就把自己的莲子糖都拿了出来。
从那以后,娄可儿见到她,总会喊她心善的小姐。
后来的某一天,母亲把娄可儿领到了她的屋内,说从此以后娄可儿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了。
她们年龄相仿,也有不少的话题和乐趣。
在姜家,有她罩着娄可儿,也没人敢欺负娄可儿。
本以为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谁知随着她父亲和母亲的死亡,一切都变了,她也寄人篱下,需要看人脸色,娄可儿更是处处受委屈。
此刻,看见娄可儿的眼泪,她无颜面对,只能说:“可儿,我给你上药……”
“小姐,我自己来吧。”
“伤都在屁股上,你看不见也不方便。”
“小姐……”
“咱们一起长大的,还一起洗过澡,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
娄可儿没有理由拒绝了,乖乖地趴着,让姜兰上药。
姜兰小心翼翼地把药涂抹在烂掉的伤口上,娄可儿哼哼唧唧了几声,但始终没有喊疼,她的眼泪一直哗啦掉个不停。
这吃人的王府,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决定自己去找宅子。
暮色如浓稠的墨,缓缓浸透窗棂。
姜兰拧干最后一方帕子,替娄可儿擦去身上的汗,铜盆里的水早已凉透。
她将沾着药香的布巾叠好,然后洗漱一番,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正要吹熄烛火,雕花木门突然轻响,阮宜年裹挟着廊下未散的晚露气息,悄无声息地进了屋。
纱帐内,姜兰阖着双眼假寐,绣着并蒂莲的锦被直掩至下颌。
床沿突然下陷,她嗅到熟悉的松香气息漫过来,那是阮宜年常戴的玉佩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