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烟花爆竹声中,两个孤独的人一起迎来了又一个农历新年。
顾知夏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和牧尘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跨年。
离开前,顾知夏忍不住叫住男人,“牧尘,其实你可以让自己开心一点的。”
明明眼前之人站在金字塔最顶端,所拥有的财富几辈子都花不完,所拥有的权利能轻而易举让A市云翻雨覆。
可是,他似乎并不快乐,很不快乐。
男人闻言脚步一顿,幽深的眸底掠过一抹异色,不过很快湮灭在这黑暗的夜里。
他没有回头,只是凉凉应了声,“顾知夏,你不是救世主。”
扔下这句话,男人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院子,唯留下顾知夏愣愣站在原地。
她自嘲地牵了牵唇,不过是和牧尘吃了一顿年夜饭,看了一场廉价的烟花,她怎么就变得自不量力了呢?
正如牧尘所说的那样,她不是救世主,她拯救不了他,而他似乎也不需要她拯救。
她抬头忘了眼头顶的天空,只见方才那璀璨的烟花早已消逝,唯留下漫天的黑暗和冰冷。
她突然生出几分错觉来,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待到清醒过来,她和牧尘都会回到彼此原来的位置。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而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而已。
这一夜,顾知夏睡得格外的沉。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发现窗外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望着窗外银装素裹,心情好了几分。
她不由想到牧尘,想到他那张厌世的脸。
“也不知他手上的伤有没有好些。”
不过,一想到男人昨夜离开前对自己所说的话,顾知夏就打消了过去查看的念头。
人家都不领情,她干嘛要厚着脸皮一个劲儿地往他身边凑?
只是,当她路过牧尘家院子,看见他家房门大敞,有人将屋内家具往外搬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上前询问。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搬家工人见她似乎将他们当成了贼,不由解释道,“是房屋主人让我们过来的,他让我们将屋子里的东西都处理掉。”
全部都处理掉么?
顾知夏没见到牧尘本人,沉声问,“他人呢?”
工人摇了摇头,“我们只负责处理这些东西,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之后几日,顾知夏再没遇见过牧尘,每晚从他家经过的时候,他家也是黑洞洞一片。
显然,他早已离开。
是了,李先生说过,他只是每年年底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顾知夏的心情有些复杂,也不知他究竟放下了没有,可那样令人绝望的过去,又怎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
不过,很快顾知夏便将这一切抛之脑后。临近高考,她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
在高考前一天晚上,当她刷完最后一道高考模拟题准备睡觉的时候,窗外却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夜空突然炸开大片金光。
透过落地窗,顾知夏看到一道道光束在夜空中升起,然后炸开成七彩云团,像彩虹瀑布一样冲下来,红的像火,黄的像金子,蓝的像大海,紫的像星空裂开。
接着整片天空亮得像白天,金色龙形光影在云层里飞舞,鳞片闪着红光,玻璃窗上全是流动的光斑。
顾知夏看向那飘散在空中的云丝,即便曾经见过无数大场面,也忍不住为之震撼。
想不到在这边陲小镇也能看到这么令人心颤的烟花秀,也不知谁有这般大的手笔。
直到顾知夏看到一行金色大字在天空中绽开。
祝GZX金榜题名。
顾知夏笑了笑,原来是给某位高考考生加油的,倒是费了些心思。
那考生名字的首字母竟和她一样,她只当自己也蹭了些福气,但愿自己考试能正常发挥,得偿所愿。
***
当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全网都沸腾了,谁都没有想到女明星顾知夏竟以701的高分成为T省的高考状元。
沉寂一年,有关她的新闻再次冲上热搜,只是这一次再也不是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而是正面的,积极的,励志的。
网友们的评论几乎也都是清一色的褒奖,对此,顾知夏的心情倒是十分的平静。
对她而言,无论高考结果如何,都是一种馈赠。
本以为短时间内她恐怕没办法像往常那般正常生活,不曾想当天下午,有关她的热搜便被撤下,很快网上有关她的所有报道也都不见踪影,似乎被人有意地将其抹了干净,想要她不要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意外之余,顾知夏是庆幸的,不管这一切是谁的手笔,出于什么目的,于她而言,殊途同归。
她并不想被太多人关注。
当林可心问她想要报哪所大学的时候,她坚定地选择了A师大。
“你考这么高的分不觉得可惜吗?”虽然A师大是首屈一指的师范大学,但顾知夏的分数即便是上全国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也是轻而易举的。
顾知夏笑了笑,“你知道的,A师大一直是我的梦想。”
与其说是她的梦想,倒不如说是她的执念。
她从小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老师,即便后来辍学进入娱乐圈,梦想依旧没有变过。
短暂的惊愕之后,林可心又有些理解顾知夏的决定了,她当初都能抛却一切名和利来这犄角旮旯复读,说明她并不在乎这些。
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当顾知夏拿着录取通知书踏入A师大大门的那一刻,她的双脚宛若踩在云端,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其实,在报志愿的时候,她有那么片刻的犹豫,毕竟A师大在A市,而季驰御也在这座城市。
可是,她转念一想,A市这么大,两千多万人口,她与他能遇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况A师大位于郊区,她更不可能和季驰御碰到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有一天遇到季驰御,她觉得自己也能心平气和面对他。
毕竟,她与他的一切早已成为了过去,她对他所有的执念都已经放下了。
为了一段别人毫不在意的感情而放弃自己的梦想,怎么想都不合算。
大学生活比高中生活更充实也更多彩,除了学习,顾知夏也参加了学校的社团。
似乎一切都恰逢其时,她将自己以前所错失的一切都弥补了回来。
虽然比室友大几岁,但由于她性格好待人也真诚,她和室友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寝室里的集体活动也都会叫上她。
这天,半期考试一结束,室友们便商量着去哪玩儿。
“要不出去美餐一顿,犒劳犒劳自己?”林一提议道。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就不能换点儿新鲜的活动?”周思琪回了她一个白眼。
“要不去逛街?”林一又道。
“逛街又累人又无聊,本来考试就消耗了我大半元气,再去逛街的话,怕是金丹都要碎掉了。”周思琪嘟囔道。
众人不由被周思琪逗笑,蒋梦怡无语道,“你呀你,修仙小说看多了吧。还金丹破碎呢,我看你呀,就是个脆皮。”
林一有些不耐,对周思琪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去哪儿玩儿。”
周思琪蹙了蹙眉,想了想,突然脑袋灵光一闪,“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你们一定会喜欢。”
当顾知夏从周思琪口中听到“夜色”二字的时候,正在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本以为其他两位室友会反对,却听见二人异口同声同意了。
都是十八九岁的小女孩儿,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对任何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心。他们从未去过夜场,像夜色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好,就这么决定了,今晚我买单。”周思琪见二人没有异议,豪气开口道。
顾知夏见状,本想开口制止,毕竟她曾在夜色吃过大亏,可转念一想,他们一起去,只要不落单,不惹事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可是,有的时候,即便你不主动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
他们刚在卡座坐下,便有一名年轻男子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美女,一起喝一杯?”男人手里执着酒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知夏。
顾知夏瞥了一眼眼前男人,只见他脚步虚浮,脸颊酡红,很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他不想和一个酒鬼打交道。淡淡开口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男人显然不相信,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不会喝酒也没关系,你过去陪我坐一会儿也行。”
说着,男人开始不规矩起来,只见他伸出手臂,一把拽住顾知夏的手臂,欲要将她往对面VIP卡座方向拽。
顾知夏没有想到自己一来夜色,就遇到这种事儿,心底生起恶寒,她用力挣了挣,好在男人有几分醉意,倒是让她轻易挣开了。
“先生,请自重。”顾知夏冷然。
“自重?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自重二字怎么写呢,不如今晚你跟我走,咱在床上探讨探讨?”男人呵呵笑道,落在顾知夏身上的眸光炙热而又轻浮,似乎要将她身上的衣服扒光。
说着,男人又想靠近顾知夏,对她上下其手。
周思琪见男人出口污浊龌蹉,举止轻浮放荡,不由大为光火,性格火爆的她忍无可忍,狠狠将男人的手拍开,怒道,“哪里来的臭流氓,给我滚开!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那人被周思琪一通怒骂,只觉面上无光,不由恼羞成怒,他冷冷瞪向顾知夏,混浊的双眸渗出狠厉来,“小爷看得上你,那是你的荣幸。我劝你识趣点,陪小爷喝几杯,陪好了我,好处少不了你。如若不然,今晚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男人话音落地的瞬间,只见旁边VIP卡座上的几名男子纷纷从位置上起身,行至他们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林一和蒋梦怡刚从高中校园出来,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被吓得愣在原地,就连周思琪也生出几分惧意来。
“思琪,怎么办?”林一偷偷拽了拽周思琪衣服,低声开口道。
“我劝你们不要乱来,你们若是敢动我们一根毫毛,我表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周思琪色厉内荏说道。
“小妹妹放狠话,谁不会呀?”男人冷声道,“我管你表哥是谁,在这儿我说了算。”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顾知夏沉声开口说道,“好,我陪你喝。”
男人闻言,眼里怒意消散了几分,色眯眯的盯着顾知夏看,“这就对了,还是你识时务。”
“你去拿酒。”
“好,这般爽快多好,又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先生说得是。”顾知夏回之一笑,却偷偷从兜里取出手机,准备报警。
只是男人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做,不待她解锁手机,便将手机一把夺了过去。
男人将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掼,眼底腾起怒意,“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那就休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说着,男人不再伪装,一把拽住顾知夏手腕,拽着她便往楼上包厢走。
“混蛋,放开她!”
周思琪等人想要上前拦住他,却被其他几名人高马大的男子控制住,不能脱身。
眼见局面失控,只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男人原本紧拽顾知夏的手骤然松开,整个人在下一瞬飞了出去,随后重重摔到地上。
男人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怒火中烧望向对面,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黑暗走进他的视野之中。
男人理了理微皱的袖口,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只见他转眸看向身侧上官瑾,漫不经心开口道,“瑾,你下面的人越来越不济了,什么脏东西也能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