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几步,跪在殿中央,朝着帝王哭泣:“是臣女行事不周,这才引来祸端,竟惹得歹人胆敢在太子殿下的庆功宴上行凶……”
“臣女实在羞愧,不求陛下查清此事,只是酿成此祸,臣女也没脸继续呆在宫中,求陛下下令将臣女逐出宫去……”
“臣女愿抄经念佛,吃素一年,只盼能平息一点太子殿下的怒火。”
一直在看戏的谢峤忽然笑了。
他从一开始就看出聂颂宁分明是知晓此酒非比寻常,但却依旧顺着谢皎皎的话往上爬,假装中计。
还以为是想谋点什么,没想到……
原来是想出宫啊。
谢峤的笑声让聂颂宁无端有些心慌,她依旧跪着,姿态孱弱,等待着帝王的答复。
帝王自然看出了这背后之人定然与谢皎皎脱不了关系,正想着该如何处理,见聂颂宁主动将罪责揽在她身上,他自然是满意至极,当即就要应允。
但谢峤却忽然道:“比起聂姑娘口中的扰乱庆功宴之罪,孤更好奇,那酒究竟为何物?”
本来顺着聂颂宁的话往下应允,将她逐出宫就能马上解决的事,被谢峤这么提问,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了。
聂颂宁微微握紧了手,道:“臣女羞愧,不敢让太子殿下劳神,便不追究了。”
“这是孤的庆功宴,聂姑娘,你说的可不算。”谢峤嘴角微扬,但眼底却看不出有什么笑意。
聂颂宁一哽,心底有些焦躁。
坐在一旁的谢芫自然是向着谢峤的,当即附和道:“胆敢在皇兄庆功宴上行凶,简直猖狂,皇兄说得对,绝不能就此轻易放过!”
夏皇后却突然看向她,眸子带刺,冷声道:“五公主,此事与你无关,还是莫要掺和,免得牵连你母妃。”
谢芫娇俏的小脸一怔,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只能负气偏头不语。
五公主的母亲安妃素来不得宠,若不是她讨得太后宠爱,这里哪有她说话的份。
而且看太后的模样,她似乎并不想管今日之事。
夏皇后也不想明面如此,但她也没办法,此事定然与谢皎皎脱不了关系,她怕细查下去对她不利,便想马上结束此事。
谢峤凉凉地看着夏皇后:“所以皇后娘娘是闲臣多事了?。”
帝王皱了皱眉,想说话,但想起今早在宣政殿发生的事,神情有些难看,便沉着脸不语。
这样下来,太后不管,皇帝也不想管。
夏皇后担心谢皎皎做事不干净,被查出什么,恶狠狠瞪了一眼谢皎皎后,对夏泓仪使了个眼神。
夏泓仪一早就让谢皎皎不要仗着皇后在就乱任性,但谢皎皎不听,如今惹了事端还要她帮忙处理,本就心生不悦。
但奈何夏皇后的眼神过于恐怖,她也不得不开口。
夏泓仪压着嗓子,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劝道:“殿下,姑母也是担忧如此来宴席便进行不下去了,这才阻止。”
谢峤冷笑:“那便散席。”
气氛骤然有些冷凝,在场的人都不敢出声。
夏皇后见谢峤并不退让,皱了皱眉,道:“祈安,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想必是有所规划,若冒然查下去定会打草惊蛇。今日宴席是本宫一手操办,本宫定会查出背后元凶,给你一个交代。”
她眸子一凝:“将那宫婢给本宫押入慎行司!好好审清楚究竟是谁唆使的,不得出差错!”
“至于聂姑娘……”
夏皇后目光落在她身上,凉声道,“聂姑娘今日受了惊吓,便到椒房殿修养几日,本宫自然会好生照料她。”
聂颂宁本就打算顺水推舟,最后让皇上打发她出宫,这看似是惩罚实则对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奖励。
即便因此得罪了夏皇后,日后定然举步维艰,但她也觉得没关系,反正她出了宫之后便打算死遁远离京城。
可是被谢峤这么一搅和。
她既得罪了夏皇后,又出不了宫,而且皇后还想让她住在椒房殿!
那跟把她丢入热锅有什么区别!
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道:“臣女无碍,不敢叨扰皇后娘娘。”
夏皇后冷声道:“既是在本宫的管辖范围内受了惊,那便由不得你说无碍。”
原本被吓得花容失色的谢皎皎脑子终于灵光了些,她连声附和:“对,母后说得对!”
此事仿佛就要尘埃落定。
聂颂宁死死咬着唇,娇嫩的唇沁出淡淡的血腥味。
她挣扎了这么久,处心积虑,步步小心,将自己能利用到的东西都利用了,眼见着就要成功,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毁了。
聂颂宁的心里是憎恨的。
她恨所有人,独独最恨谢峤,她想不通她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他如此陷害她!他难道不知道夏皇后带她走,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吗?
他自然知道,可那又如何!他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
看一头困兽在垂死挣扎,是很有趣吗?
她忽然抬眼看向谢峤,两人目光悄然对上,隔得不远,但谢峤却好似感受到她内心翻涌的情绪。
犹如一根烧得滚烫的针扎入了他的心口,比疼痛更先到来的是又麻又狠的痉挛。
女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留恋地闭上了眼,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谢峤忽然有些莫名的烦躁,他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来得这么快,这么……理所应当。
见谢峤迟迟不作声,夏皇后便以为他这是在默认,当即挥手让人将聂颂宁拉下去。
“哐当——”
杯子应声落地,受力摔成四分五裂,准备上手的侍卫吃痛捂着手,他抬头,便撞进了一双黑如寒潭的眸子里。
“孤让你动手了吗?”
谢峤眉峰微微拧着,狭长的凤眸布满阴霾,黑沉沉地叫人心生憷意。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明明没有其他动作,但侍卫的腿已经控制不住地发软,他跪着:“太子殿下饶命……”
他没理会侍卫,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夏皇后:“既然皇后娘娘凤体未愈,一个谢皎皎都管不住,还是别操劳过度。”
他的视线轻轻落在脸色有些灰白的谢皎皎身上,语气不轻不重:“下次别这么笨了。”
谢峤这一句话就差没明着说出来了。
自己的皇后被如此对待,帝王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成样了,他一拍桌子,怒道:“谢峤,你不要太过分,她可是你的母后!”
谢峤双手一摊,表示很无辜:“臣只是在关心皇后娘娘,陛下为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