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个情状,显然让她以为要画什么男女香艳的春闺图。
李承璟喉结重重下沉,轻笑一声:“无碍,只画你一人肖像即可。”
见状,姚美人得意地坐直了身,靠在床头,挑衅地冲她挑了下眉。
江赴月面不改色地端坐在长桌前,运笔在案前纸上勾勒。
李承璟端凝她半晌。
至始至终,都在她脸上找不到半分吃味或是不满的异样情绪。
很快,姚美人很快察觉出了皇帝的心思压根不在她身上,心里嫉妒得要命,强颜欢笑道:“皇上,时辰差也不多了,不如就让江才人先回去吧,嫔妾也要去沐浴了。”
她实在不想让这贱人在这碍眼,分走她的宠。
李承璟眸光还落在江赴月脸上,慢条斯理地吐出了两字:“回吧。”
“那嫔妾也先去沐个浴。”
姚美人娇羞咬唇,低头扶着婢女的手掀帘踱入了内室。
“嫔妾告退。”
江赴月起身,留下墨汁未干的画作转身刚走出两步,便被人扳着肩拽入了他怀中!
旋即,前襟的扣子被剥开。
李承璟俯身下去,毫不留情扣住她的手一并扣拢在背后,手掌滑入她的衣襟,轻捻。
染上绮糜指痕的绵软,取悦了他。
中衣上的蝴蝶盘扣被剥开,冷玉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着,李承璟眼似寒潭,似笑非笑道:“不喜欢朕如此?”
“呜……”
皎洁月光下,江赴月湿漉漉的杏眼浸在惊惧和不解中。
像是不敢发出太大声响,被人发现。
姚美人还在内室!
“嫔妾不知犯下何事,惹得陛……”
那个“下”字还未出口,李承璟就蓦然松了手,眼底凉薄得没什么情绪:“朕以为,你心中清楚。”
嘴上口口声声说着爱他,身心皆是他的,行动却与之背道而驰,还和内侍眉来眼去。
轻而易举地挑起了他的兴致,又轻飘飘地一揭而过。
男人都是有征服欲的。
更何况威震寰宇君临天下的帝王?
江赴月深知这番若即若离挑起了他的驯服欲,偏偏她的无辜和懵懂更叫他恼火。
“倒是朕低估了你,懂得如何欲擒故纵了。”
李承璟眼风好整以暇,盛着一池讥讽,“既这般不情愿,你的牌子便叫人撤了吧。”
从惊雀园出来,瑞雪见她裙衫凌乱,沉静内敛的眸光微闪:“如何弄的?陛下可是动了怒?”
江赴月不仅不着急,唇畔还漾开一缕若隐若现的笑。
他是天子,三宫六院皆为他俯首称臣,供他亵玩,骤然冒出一个不识抬举的,内心自然会起波澜。
偏偏这份难以掌控感,更让人想追逐征服。
–
俪贵妃本想着借大公主留住李承璟,但莲若的事一出,李承璟以“下人毫无容人之量,恐其教唆带坏小儿”为由命人把公主送回了嬷嬷手上。
一个月禁足期很快过去。
梁贵嫔心急如焚地抱过嬷嬷怀中的大公主,面色陡变:“好端端的,怡乐为何茶不思饭不想?”
俪贵妃对怡乐也算是颇为上心地照料了,可公主偏偏就是不喜欢她,各种哭闹撒泼。
“若非那江才人害您,夏荷也不会无故横死,公主也不会被俪贵妃掳了去,日夜哭闹着要母妃!”彩萍骂道。
“这贱蹄子,害得本宫降位禁足、母女分离……”
梁贵嫔气得咬牙切齿,眸中闪过一抹阴鸷,“给本宫等着。”
……
三月下旬,到了一年一度亲蚕礼的时节。
亲蚕礼是由皇后主持,率领众嫔妃祭拜蚕神嫘祖、并采桑喂蚕,鼓励国人勤于纺织的祭祀大典。
仪式隆重,在皇宫西苑祭台举行。
就连平日里久居宫中养胎的湘妃也破天荒的出了席。
江赴月早听说过湘妃傲视群雄、冷若冰霜的大名,其性子耿直高傲,除了皇帝,压根不把六宫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抬眼望去,那名冷美人托着隆起的孕肚,身旁有七八名宫人护着,姿容清冷绰绝,鼻骨挺拔坚毅,面无表情。
沁嫔执着绢帕挡着,热络附耳提醒她:“这湘妃的父亲宁清早年乃陛下麾下谋臣,在陛下还是楚王时便跟随南征北战,屡献奇策,如今为朝中御史大夫,刚正不阿,和赵相为朝中两大砥柱,势同水火。”
江赴月恍然点头。
宁大人是哥哥的同僚,私下交情不错,前世她偶然见过几面,确是个勇于直谏气节凛然的好官。
“你如今有孕在身,本宫早给你免了问安祀礼出行,怎的还要过来?”
皇后温声关切道。
湘妃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冷不热道:“亲蚕大典,臣妾来给腹中龙胎积份福德,若无要事臣妾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头敷衍一低,就准备离开。
皇后自然不敢怠慢,添了好几个宫人牢加看护着,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江赴月跟着陪祀人员的指引站在下首,突见身前一道阴翳覆下:“你便是那个一进宫便被陛下连宠五日的江才人。”
她用的是肯定句。
江赴月抬眸,湘妃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底酿着股莫名的敌意。
“嫔妾给湘妃娘娘请安,娘娘身怀龙胎,嫔妾怕叨扰一直未曾前去拜访,是嫔妾的不是。”
湘妃不置一词,手指蓦地捏紧她腰间的一枚玉香囊不放,视线如鹰隼:“这也是陛下赏你的?”
江赴月唇角轻抿,做小伏低道:“回湘妃娘娘,这是嫔妾的兄长赠予嫔妾的,生怕嫔妾久居深宫睡不惯,给嫔妾特制了梨花混合檀木香包,用来静心安眠。”
湘妃松了手,只是眼神还落在她身上,冷哼了一声:“你哥哥倒是宠你。”
祭祀大典开始。
帝后位于最首端。
各妃嫔身穿朝服按品阶林立在高台上,祭先蚕神西陵氏,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
江赴月左邻右舍是刘宝林、胡宝林和姚美人。
就在繁琐的仪式结束,众人准备转身下台时,不知哪来的蜂蜜粘在台阶上,站在前面踩到脚滑的妃嫔乱了序,惊呼着后退。
摩肩擦踵,场面大乱。
江赴月本站在下端,见有异动,迅速后退,不知是谁在她身后猛退了一把,她猝不及防撞上前面的湘妃!
湘妃大骇,脚下一个落空,本能抓住了她的手臂。
两人一同从高台上跌落。
大庭广众之下,江赴月深知不作为便会被当成谋害皇嗣的凶手,便用力拽住湘妃的手,以身体为肉盾将她抱在怀里,格挡住了一层层尖锐刚硬的石阶棱角。
“我的孩子……”湘妃捂着腹部蹙眉呻吟。
“不好,湘妃娘娘流血了!”
“把湘妃抬进殿中,速请太医!”
皇后扶着画扇的手,厉声命令,“一个个都待在原地,在陛下裁夺前,不得离开祭台半步。”
混乱之中,有宫人赶来,火急火燎将一脸惨白的湘妃担起,匆匆赶往殿中。
鲜血一滴一答随之溅在甬道上。
梁贵嫔等人皆目瞪口呆。
很快,张太医匆匆赶来,把脉后,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跪地道:“湘妃娘娘胎像稳固,只是受惊落红,万幸有人帮她抵御住了致命一击,如今已经将血止住。”
“要是晚来一步,只怕凶多吉少……”
“祭台上怎会有人洒蜂蜜,臣妾料想,凶手那作案工具定还在身上,皇上,可要给众姐妹们搜身?”
皇后眸色担忧,沉稳请示。
李承璟脸色晦暗不明,幽幽泛冷:“搜。”
为了避免大权旁落,他总是需要皇嗣。
不多时,宫人颤巍巍端着一个空了的小玉瓶上来,底部还有些黏稠残余:“皇上,在江才人衣裳里搜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