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希是被人摇醒的。
她觑了眼,见林成峰已经穿戴整齐,胡子也刮了,精神奕奕地正坐在床边揉着她的头发。
昨晚这么一抱,两人好像又熟了些,至少正常的肢体接触不会尴尬了。
林希嘟囔着把他的手掌推开,“别弄,头发都臭了!”
习惯性地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没有摸到手机,捂着被子又眯了会儿才坐了起来。
又自然地把林成峰的手拉过来,看了看戴着的手表,已经九点了。
待她松开,林成峰去拧了帕子,一手按住她后颈,一手摊开热热地落在她脸上。
林希享受地任由他洗了脸,擦了手,又被拉起来在椅子上坐好,手里塞了双筷子。
桌上摆了两个饭盒,一个里面装了包子,另一个是半盒子的红糖稀饭。
她不自觉地嘴角上翘,想着结婚好像也不错,有人暖床,有人洗脸,还有现成的早饭。
她吃饭的时候,林成峰就蹲在一旁。
若不是他不时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林希都有种自己养了条二哈的感觉。
额,也不对,林成峰这样子,还是更像金毛一点。
至少颜值上相当一些。
林成峰自然猜不到林希的想法,只是静静打量着她。
回想起昨天来的一路,她饿了知道吃饭,渴了知道喝水,困了知道睡觉,还知道跟桂花说谢谢。
他要是不说,凭谁看都是个正常人。
看来支书说得对,她的脑袋能治好。
等林希吃完饭,林成峰先说了今天的安排。
“我们先去看院子,完后再去买东西。对了,你把昨天的信封给我,我抽空交上去给你办户口和粮食关系。”
林希指了指挎包,示意他自己拿。
等林成峰将东西一一检查好,揣进了兜里,她犹豫了下才扭扭捏捏道,“那个,可以改个名字吗?”
林成峰疑惑地嗯了声。
林希道,“这次受伤,村里人都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把名字里的西改成希望的希。我希望,以后能越来越好。”
她自然不能说她本来就叫林希,一直顶着林西的名字总觉得怪怪的,心里不得劲。
林成峰想着希望的希也不错,寓意也好,便摸了摸她的脑袋,点了点头。
他起身栓好门,从柜子里掏出个卷成的一团东西给她。
凭着女人的第六感,林希猜到里面可能是什么,嘴角的笑都快溢出来,却仍是装傻道,“这是什么啊?给我的?”
林成峰嗯了声,“这是我这些年的工资,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屋里的东西你也看着置办,咱们怕是要在这里住好几年。”
几年,却不是很多年。
林希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才打开帕子,放在桌上清点起来。
金额最大的是个纸质的存折,里边有两千块钱。能看到本来是三千的,一个月前取走了一千。
剩下零散的钱是两百三十一块,还有几十张各种票证。
她以前大概了解过七十年代的物价和工资水平,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林爷爷一个种地的能留下一千块钱的遗产已经够让她吃惊了,林成峰一个当兵十多年的连长,才只有两千多块钱,又让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里,部队工资都这么低的吗?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每个月工资多少,只有这些存款吗?”
林成峰不知她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老老实实道,“早些年津贴低,没存下什么。现在一个月是一百二十七块,除了伙食费外,有时候战友家困难会帮助下,其他也不怎么花钱,都在这里。”
林希算了下账,怎么都算不拢,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啥立场查账,便释然了。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地确认道,“这个钱你都给我吗?不怕花光了?”
林成峰点点头,又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两千块钱的存折先不动,留着带你去军区医院看病。剩下的钱,你想买啥就买啥。以后每个月发工资了,都给你。”
两个人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坦诚。既然林成峰都交家底了,林希自然不好再装傻,忙趁机坦白,“我没病,我脑子好着呢!”
“是,你脑子没病!”林成峰柔柔地看着她,手指挑开她的刘海,摩擦着新长好的皮肤,笑道,“流了那么多血,总得好好补补。”
这个林希倒是赞同,跟着点了点头。
只是听他那语气,明显不信她脑子是好的。
算了,反正她已经坦白了,他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了。
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
林成峰又掏出个粮本,“我每个月有四十五斤粮食,以后就不交食堂了,尽量在家里吃。多给你换点细粮,保证饿不着你。”
林希忙不迭地嗯了声,又确认了一遍,乐得跟个掉进糖窝的老鼠似的。
甚至主动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示好。
腻歪了会儿,林希把粮本收进抽屉,又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遍林爷爷,才把他留下的钱和林成峰昨天给的钱票都拿了出来,准备放到一起。
大概一千一百块钱。
林成峰按住她的手,“爷爷留给你的钱自己单独收着吧,我能养得起你。”
这是光明正大地让她留点私房钱?
嗯······也行!
林希努力压抑住上扬的嘴角,避免笑太大声。
将存折和一千块钱单独放进柜子,又把剩下的钱数了数,差五毛钱三百块。
想着要买的东西有点多,就都拿帕子裹了和各种票一起放进了挎包,准备这两天买东西用。
收拾完,她精神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打开了窗户。
窗外是片小树林,后边是家属院的围墙,围墙外面是山,植被丰茂。
靠近家属院的山坡被开垦出来了一大片,已经种上了一些农作物。
太阳已经照在山顶,看起来会是个好天气。
嗯,也给了她随军生活一个好的开始。
林希深呼一口气,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活力满满。
“我刷个牙就走吧!”
说罢从行李包里翻出牙刷和牙膏。
家里没有多的漱口杯子,林成峰将自己的牙刷牙膏放到柜子上,腾出搪瓷缸子让林希先暂时用着。
待她接了,他才拿起饭盒走在前头,林希端着盆子跟在后面。
这个点的家属院静悄悄的,家属们要么上班,要么干活,要么出去唠嗑了。
林希一溜烟儿地进了水房,确认里面也没人,松了口气,快速洗漱完又上完厕所回了屋。
林成峰收拾被子,她梳好头发,辫了两根辫子。
屋里没有镜子,她一时兴起,就把林成峰推到窗边,拽着他的领口往下拉。吓得林成峰瞬间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地一手扶着她一手扒在窗沿儿。
“怎么啦?”
她不答,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
实在是有点招人!
鼻尖里都是她呼出的牙膏味儿,林成峰的眼神不自然地往她嘴上瞟,猜测着不知道在自己嘴里是个什么味道。
想着想着,头不自觉地就往下低了低,刚要碰上,就被林希如葱般的指头点在鼻子上推开了。
他惊了下才回过神,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他觉得自己好像生出了欲望!
不是因为保护和照顾,而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活了三十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女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什么文工团的、护士、老师、医生,可以说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但他都从未动心过,甚至心里都没起过一丝涟漪。
回想了下这两天的相处,好像对着林希,他才是个活人,会因为她的喜怒哀乐而影响自己的情绪。
他有点怀疑起来,是自控力变差了,还是······
想到此,他有些强势地抓住了她的手指头,直直地看着她,好像能看出答案。
林希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又理了理头发才道,“别乱动,挡着我了。一会儿记得买个镜子,总不能每天我都拿你眼珠子照吧。”
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心里一直在打鼓。原本只是想调皮逗一下,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撩,反而把她自己搞得退缩了。
暗暗告诉自己,淡定,淡定,刚认识两天,还是得再矜持一下。
林成峰喉咙滚动了下,悄悄吐出口气,转身想走。
林希以为他生气了,忙伸手拽着他的衣服往回拉。
两人一拉一扯,不知怎么的又抱到了一起。
都穿着衣服,倒也还好。
林希哼哼着摇着他的胳膊,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撒娇。
林成峰算是看出她是故意的,脑子里各种想法一一闪过,钳子般的手捏住她不安分的手掌,慢慢揉按着,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灼烧得他喉咙有些干。
林希察觉出他的气息变化,想撒手又狠不下心,只能捂着咚咚乱跳的心口,默默念着‘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她不知道她那小鹿乱撞的眼神,彻底刺激到了林成峰的神经。
他是个军人,向来做什么都是‘稳、准、狠’。
只见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掐着她的腰就把她按在了窗户上。
整个人突然悬空,林希惊呼了声,有些怕,赶紧抱住他的脖子,想扑过去。
林成峰将她往上提了提,恶狠狠地拿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轻喘着道,“要照镜子啊,来,这样照得更清楚。”
林希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他爪子下的一只猎物,逃不掉、跑不脱、又吞不下。
她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羞怯的眼眸中带着点促狭,没敢说话,怕露出异样的情绪,只是摇了摇头。
林成峰见她不语,又强势地伸出拇指,如同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摩擦着她那轻咬的嘴角。
迫使她与他对视。
林希不自觉地哼出了声,那声音犹如羽毛般拂过林成峰心底的嫩肉,一下一下地勾得他浑身不舒服。
他喘了口气,换成单手将她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慢悠悠地解开了自己的风纪扣。
明明是轻风细雨的动作,眼里却都是想生吞活剥的欲望。
这男人实在是会撩,林希情不自禁地轻轻咽了口口水,不怕死地摸上了他的喉结,手指轻轻在上面划来划去,微仰着头好似在邀请。
情之所至,所有言语好似都多余。
双唇相触的瞬间,仿佛有丝电流闪过,脑子里噼里啪啦一片空白。
林成峰好似只穷凶极恶的凶兽,压着她,啃着她,惹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唯有紧紧拽着他的衣领,才不似飘零的小舟无处安放。
感觉过了很久,他才停了下来,亲了亲她水汪汪微红的眼眸,又拿拇指给她擦了下嘴角才松开,整理起自己被捏的皱巴巴的衣裳。
扣上风纪扣,又如苍松翠柏般挺立。
很好,他确认,他是真的对她有欲望。
不只是因为两人结了婚,而是从心底衍生出来想彻底占有的想法。
林希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刚一落地双腿还有些软,扶着柜子晃了下才站好。
真是要了命了!
看吧,一下吃太好也不行!
容易补过头!
锁好门,林成峰沉着脸走在前头。
林希跟在后边,不时拉拉他的衣角。
他到底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脸色有点不自在,眸子里泛起一丝嗔怪的意味,小声道,“在外面,不要乱摸。”
“哦!”林希嘴角轻弯,大约是看过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胆子也大了些,拿手指头戳着他的胸膛,轻轻地慢慢地道,“那不在外面,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摸啊?”
林成峰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捏住了她的手指,拉过来贴近了,有些咬牙切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希只觉得腿又有些软,忙摇了摇头,哼哼两声求饶。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儿。
刚得了自由,她把头一扬,哼了声走在了前面。
“林连长,你快点,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
林成峰摇了摇头,无奈地给了她个眼神,又理了理衣服才跟在后面。
为转移注意力,干脆给她介绍起部队的情况。
他们师一共三个团,去年刚换防到这边,都是新修的驻地。
师部靠近市里,一团就驻扎在金鸡山,二团和三团在距离这里百十公里的其他地方。
因二团、三团暂时还没有随军条件,有些在换防中不愿回老家的随军家属,就都暂住在一团的家属院。
因时间较短,现在全家属院加起来差不多才只有三四十户人家。
昨晚他们住的四层楼安置的是一团的家属,后面还有幢四层小楼,住的是二团、三团的家属。
穿过小楼旁边的小树林,就看到十多个小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也就是个围起来的平房,只是使用面积要稍微大一点。
林成峰一路带她过去,一路介绍。
最前面的院子靠近路边,出门近些,方便。后边的院子远一些,靠近山边,但安静,大一点。
他本来要的是前边的院子,后来林西受伤需要静养,就换到了最里面。
说话间,就到了。
院门是木头的,打开老式锁,先看到满地的泥浆,大概因为昨天下了雨,低洼处还有些积水。
屋内倒是已经刷了大白,是难得的水泥地。
这平房看起来不大,却是五脏俱全。
一共五间房,中间是客厅,左边是挨着的两个卧室,右边一间是厕所一间是厨房。
靠前边的卧室已经摆好了新打的老式床、衣柜、书桌,客厅里摆了八仙桌、板凳;厨房里靠墙的地方打了两个柴火灶台,没有锅,旁边有个水龙头。
厕所里是这个年代少见的蹲便,墙上有个拉绳的抽水马桶。
沿着厨房后边的小门出去,有块荒地,大概四五十平米,一直延续到围墙边,都被围了进来。
林希比划了下,后院可以靠墙垒一些鸡窝杂物房什么的,地里再种一点常吃的青菜,这样想吃什么不用去地里,跨个门槛就可以摘了。
又转了下前院,发现进门的左边还有块转角的空地,在卧室窗户和围墙之间,大概五六米宽的距离,和后院不相通,但修整出来晾衣服正好。
靠墙还可以安个洗衣槽,洗东西也方便。
林希里里外外转了几遍,相当满意。
她一直梦想能有个自己的小院子,这冷不丁地实现了,忍不住抱住林成峰蹦跶了两下,眼里都是熠熠星光。
林成峰跟着笑了笑,只是这笑很快掩了下去。
不知怎么的想到若林爷爷没有给他们订婚,若她脑子没有受伤,过得怕是比现在好上数倍,哪会在乎一个山里的小院子。
他刚才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思,心里又开始庆幸,幸好林爷爷托孤想到的是他,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强压下心里的矛盾情绪,他缓缓摸了摸她的脑袋。
摸着摸着,手劲不自觉加大,惹得林希推开了他。
这个动作刺激得他剑眉紧蹙,突然伸出右手捏住她的下巴,左手一勾将她搂进怀里,然后如狂风暴雨般重重地亲了下去。
林希心尖一颤,被这架势整得晕头转向,有些站不稳,只能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敏锐地察觉出这次和刚才在屋里的感觉又有所不同。
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推开他,轻喘着去看他的眼睛,恍惚看到一闪而逝的落寞。
奇怪的想法萦绕心头,她眨了眨眼,再去看,发现他眼里又只有满满的委屈。
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她挥掌推开又凑过来的大脸,引来男人委屈巴巴,“媳妇······”
林希才不惯着她,连忙走开去盘算起要添置的东西。
大件的家具有了,就差厨具和日常生活的小东西,一会儿可以列个清单一起买。
还有屋里插座和水龙头有点少,她想在两个卧室都加个插座,在厨房、厕所和前院、后院都再加个水龙头。
算好了正要去跟林成峰说,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院门口,边上站了个兵,两人在小声说着什么。
见到她,林成峰嘱咐了句让那兵先走了。
林希做过社畜,顿时打工人的体贴就出来了,忙道,“怎么了?是不是部队有事啊?有事你先去忙,我一会儿自己去代销社先看看。”
林成峰拧着眉,握了握她的手,还是有些不放心,“部队有点急事,我要过去一下,你就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我让郝建国来看看。他是司务长,你不清楚的都问他,自己不要乱跑知道吗?”
待林希点了头确定不会乱跑,他才急匆匆走了。
屋里一下有些冷清,林希没事儿干,索性在屋里屋外又逛了几圈,仔仔细细检查了遍哪里要改的哪里要增加的,顺便拿手大概量了下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