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轩,林沄紧闭着眼,眉头紧锁,仍在梦中。
绮灵轻步走进屋内,挑起纱帐,想起昨夜姑娘叮嘱她今日早起唤她,便低声唤道:“姑娘,该起了。”
林沄缓缓睁眼,反应了片刻,才算清醒。昨夜又入梦了,她清楚记得,梦中那烈火焚身般的剧痛。
林沄定了定心神,决定尽快出府求医。若要出府,需得到老夫人的应允,于是,梳洗过后,她便去了荣和堂。
荣合堂内,姚妈妈笑意盈盈地将林沄迎了进去。林沄恭恭敬敬地向老夫人福了一礼,老夫人微微点头,示意她坐下。
片刻后,小丫鬟端了茶盏上来。林沄将茶盏放在鼻下轻嗅,一股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
她轻抿一口,茶香在舌尖蔓延开来,是今年上好的碧螺春。
“如何?”老夫人也抿了一口,缓缓问道。
林沄乖顺地回答:“回祖母的话,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老夫人神色淡然,语气平静:“走的时候,拿上一些。”
林沄闻言,心中微微一怔,随即便想到,许是昨夜的事,已有人禀报了老夫人。
她抬眸偷偷观察祖母的面色,只见老夫人气定神闲,无半分波澜。林沄心中暗忖,祖母这是心疼她,还是责备她又生事端?
老夫人岂会不知她那点小心思,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顿感好笑,便也不再卖关子:
“别的没有,茶管够。往后没了,便来取。”
听祖母如此说,林沄知祖母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中稍安,甜甜应道:“是,沄儿谢过祖母了。”
老夫人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祖孙二人默然对坐,各自品茶。
片刻后,林沄手中的茶已喝完,便起身福礼:“祖母,沄儿今日想出府一趟,还望祖母允准。”
老夫人未多问,只淡淡应了一声:“去吧。”
林沄又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待她走远,姚妈妈边为老夫人摇扇,边低声问道:“老夫人不怪大姑娘昨夜将您搬出来做掩护吗?”
老夫人神色淡然,语气平静:“为何要怪?从前那丫头对什么都不上心,冷心冷情的。如今晓得利用身边可用的资源,倒是很上道。”
姚妈妈笑道:“看来老夫人您还是心疼大姑娘的。”
老夫人未答,只微微闭目,似是默认。姚妈妈继续说道,“老夫人方才为何不问大姑娘今日出府做什么?”
“问了她便会说实话吗,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老夫人说的是。”
姚妈妈见状,也不再多言。
林沄从荣合堂出来后,便吩咐备马车出府。今日驾马车的是府中门房小厮阿笙。
阿笙年约十八九岁,一张憨厚的脸上嵌着一双机灵的眼眸,显得格外违和。
阿笙见绮灵扶着林沄从大门走出,立刻迎了上去,低头行礼:“大姑娘,马车已经备好,请大姑娘上车。”
林沄见他机灵,微微颔首,便被绮灵扶着上了马车。
宁远郡公府的马车虽不显奢华,却布置得雅致清幽。车内熏香袅袅,林沄端坐其中,明艳秀丽的容颜,又透着一股清冷之气。
马车缓缓驶出府门,林沄靠在车厢内,眸中闪过一丝深意。今日出府,她自有打算。
她轻声吩咐车外的阿笙:“去东市。”阿笙应了一声,马车缓缓驶向东市。
东市是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道路两侧店铺林立,商物琳琅满目。平日里,官宦家的公子、闺秀、夫人常来此处闲逛,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马车行至一家医馆门前停下,抬头便见匾额上写着“悬壶堂”三个大字,笔力遒劲,气势非凡。
林沄戴上绮灵递来的帷帽,下了马车,步履轻盈地走进医馆。
医馆内药香扑鼻,伙计见有客进来,立即迎了上来,恭敬道:“这位姑娘,您是看诊吗?”
林沄微微颔首,声音清冷,“你们悬壶堂的堂主在吗?”
伙计一愣,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姑娘气度不凡,虽衣着不算华贵,却隐隐透着官家闺秀的气度。
他们悬壶堂的堂主可不是一般人。可这位姑娘一开口便要见堂主,莫非知晓堂主的身份?
伙计不敢怠慢,忙将主仆二人请进里间,备好茶点,道一声“稍等片刻”后,退了出去。
绮灵见伙计离开,忍不住低声问道:“姑娘,您与这堂主相熟吗?奴婢怎地不知?”
“姑娘从前来过,不对呀,姑娘出门都是叫奴婢相随,并没有来过此处?”
“姑娘,这堂主究竟是什么人?您今日来做什么?”
林沄扶了扶额,被绮灵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有些无奈:
“我并不知这堂主是何人,只是今日我所问之事,不想被旁人知晓,自然要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
绮灵眨了眨眼,眸中满是疑惑:“可姑娘,您这样贸然前来,若是堂主不见,岂不是白跑一趟?”
林沄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
“京城有名的医馆,哪一家没有勋贵的背景?这悬壶堂的名号在所有医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堂主必是能人。”
“我这般直接找他,他反倒不会轻易拒绝。”
绮灵双眸瞪得老大,讶异地道:
“姑娘,您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不认识也敢直接找啊。我方才见那伙计恭敬的样子,倒像是您和他家堂主有何关系一般。”
林沄轻笑了笑,“若非如此,怕是那伙计不会轻易让我们见到堂主。”
绮灵闻言,眸中闪过一丝钦佩:“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不多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穿暗色锦袍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面容清秀,虽称不上俊美,却因身高的优势,显得格外挺拔。
他缓步上前,目光在林沄身上停留片刻,沉声道:“这位姑娘有礼了,在下沈峰,听说您要见我?”
林沄起身,微微欠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堂主有礼,小女子是来找您看诊的。”
男子眉梢微挑,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姑娘若是看诊,找前厅的坐馆大夫便可,何故要见我?”
林沄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深意:
“实不相瞒,小女子的身子有些奇怪,平常的大夫怕是看不了。故而冒昧前来,还望堂主见谅。”
男子闻言,眸中兴趣更浓,却并未立即应下,反而问道:
“姑娘这装扮应也是官宦家的吧,府上没有府医吗,何苦跑到街上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