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呦呦把这些铜钱分了四份串好。
在店里背人的地方解下腰带展开,把半吊500文、一串300文的两串裹起来,再抽在腰上。
使劲绑了绑。
另外一串40文的揣进怀里。
10文单独串起来握在手里。
拍拍腰间和怀里鼓鼓的铜钱,梅呦呦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嫁到谢家这些年,她手里就没摸过这么多钱。
以前谢老大还活着时倒是攒下了几百文私房钱,可年初大儿子出事都花光了。
梅呦呦想想就恨。
要是家里那俩老的拿钱出来给孩子找个好大夫,哪里就成了瘸子?
看她把钱放好,陈店主说了句,“大姐,要不您洗把脸再走?”
梅呦呦老脸一红,这才想起自己自从穿过来就一直在忙着发疯,都没好好看看自己的伤。
现在肯定是一脸脏污,跟个猪头似的。
也就是这陈店主经多见广,才轻易相信她是梅家女,这要搁别人,说不定就报官了。
洗了一把脸,梅呦呦没好意思用人家递过来的帕子擦脸。
自己不习惯,也怕人家嫌弃。
自然风干就好。
陈掌柜看到她额头的伤,好心提醒她到转角的薛氏医馆去看看。
梅呦呦也觉得必须去,毕竟是碰在了犁杖头上,那玩意儿是铁的,还有锈,万一得个破伤风可就要了亲命了。
要出门时,她问了句,“陈店主你刚才说的麻子,打铁还是只卖铁器?”
陈店主,“打铁的,接铁器活儿,自己也做了卖。怎么了?”
梅呦呦,“手艺怎么样?”
陈店主语气带着自豪,道:
“他叫麻子,他那麻子可不是得病落下的。
是他浇铸人家要的器具时,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离的太近,铁水溅他脸上烫的。就凭他这较真劲儿,你说谁能比得了?
不是我吹,大到刀枪棍,小到绣花针,没有他不会做的。
放眼这宁河郡,他说排第二,没人敢说排第一。
怎么,你问这个是要找他做什么细致活儿?大姐您放心,麻子的手艺和人品绝对信得过,我给他打包票!”
梅呦呦,“我是有点小活儿,现在不着急,以后再说。”
既然穿到了这里,就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种地嘛,农具可太重要了!
从木器店出来,还没到医馆就先看见了包子铺。
俗话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人生苦短,再来一碗!
梅呦呦还是没拧过叽里咕噜乱叫的肚子。
她先去包子铺买了10个肉包子,一个就有她拳头大。
吃了两个,觉得没饱,又吃了一个,这才感觉有点意思。
又喝了一碗小米粥,终于是饱了。
又问店家要了5个包子,打包成两份。
两个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她吃3个,那俩臭小子就得吃6个。
二丫今晚是回不来了,就没要她的。
至于那个谢玉华,她压根就没想起来。
最后要了一竹筒小米粥,这是给二狗带的。光吃干的不喝稀的,怕他胃不舒服。
数出9个铜板给了店小二,刚要离开。
却看到店小二冲她不停地使眼色。
梅呦呦心下狐疑:难道是我露了白?不应该呀!
再仔细一看,店小二分明是在示意桌子上的咸菜碟。
梅呦呦恍然大悟。
这包子铺里的小咸菜是赠的,不要钱。她刚才吃的时候是想吃来着,尝了一根实在是太咸了,就没再吃。
一般人没吃完是要带走的,咸盐这东西可是个稀缺品。
她感激地冲小二点点头,道:
“小二哥,帮我找张油纸,把这咸菜包上。
还有哇,我又买了你们这么多包子,你们可得再送我点。”
店小二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唱个喏,“好嘞,婶子,咱们这是几十年的老店了,从不欺客,再送一碟,这就给您包上。吃着好记得下次还来呀!”
嘴里说着手上忙着,找了油纸打包好递给梅呦呦。
梅呦呦假装没看到掌柜的眼里看向店小二的刀锋。
心道:这铺子怕是长不了了。
不是冲店小二管她叫“婶子”,人家陈店主叫她“大姐”。
是冲这掌柜的小眼儿里只有一碟咸菜的利,他就走不远。
从包子铺出来,拐弯就看到薛氏医馆。
坐堂的大夫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须发皆白,看着就让人信服。
梅呦呦先让薛老大夫给她清洗了两遍伤口,又上上上好的金疮药,最后再围着脑袋缠了一圈黑色纱布。
梅呦呦虽然嫌弃,但入乡随俗,人家兴这个色。这个色的纱布沾了血不明显。
薛老大夫,“你这个真没必要,不算太严重。就是伤在额头,出血多,看着吓人,实际伤口没多大,也没多深,没必要费这事,花这么多钱。”
梅呦呦,“怎么就不太严重了,我这一路上晕了好几次,现在胸口还难受呢。”
薛老大夫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她,示意她把手伸出来,要给她把脉。
梅呦呦问,“您主动把脉要钱不?”
薛老大夫没好气道,“免费!”
梅呦呦愉快地把手放在了脉枕上。
薛老大夫把了脉,又看了她的舌苔,道:
“你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产后失调,这些年也没有好好将养,落下了病根。还有就是刚才吃的太多了。
回去后记得,不要太过劳累,多吃些肉蛋养养,别生闷气。
别,再暴饮暴食了!”
梅呦呦连连点头、道谢。
觉得这老大夫真是神了,她吃撑了都能把出来!
又问,“薛老,您这里没方子能抓药吗?”
薛老大夫,“我给你写就是。”
梅呦呦说了砒霜、硫磺、石膏等十几种药材,每样要几钱,吓得薛老大夫停下不敢写了。
“这都是毒药,每种都能吃死人的,你要这些干什么?”
梅呦呦不急不缓道,“家里耗子太多,做点耗子药。你别怕,我不是用来害人的。”
见薛老大夫还是不肯继续写,她又道,“您要是不放心,我给您立上字据,等我做好了,先拿给您看过再使用,您看怎么样?”
薛老大夫见她说的真切,提笔把后面几味药写完,把笔递给她,“来签上你的名字。”
梅呦呦尴尬一笑,“我不会。”
原身大字不识一个,她这个现代人倒是上过十几年学,可要是让她用毛笔写这里曲溜拐弯的字,她还真就不会写!
薛老大夫,“我就知道。”
问了梅呦呦的姓名,替她写上,又让她按了手印这才作罢。
一天之内按了两次手印了,梅呦呦觉得自己的信誉值亟待提高。
问了总共多少药钱。
听到要220文时,梅呦呦有点肉疼。
走到里间的诊疗室,解下腰带,拿出那一串300文的,咬牙数出80个铜板,想了想又拽下11个。
把绳子上剩下的70文原样裹到腰带里。
230文给了薛大夫,让他又抓了些石膏粉。
还有1枚,和吃包子时剩的那一个放在了一起。
回去时她要坐车!
去找拉脚的牛车时,又看见了一间估衣店。
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原本她还想着二丫的事了了,再给几个孩子添置过冬的新衣服。
可也不能今晚把二狗和谢玉华冻坏了吧。
深秋了,晚上还是很冷的。
花了80文买了两件七八成新的黑棉袄,虽说也打了两块补丁,可这是补在胳膊肘的地方,比她家的棉袄都好。
她家几人的棉袄都是捡的谢老二家的,都硬的像鞋帮子了,补丁摞补丁,早该扔了!
这两件今晚先让他们两个人盖着,明天回去给大春一件。
还有两个女儿。
想到两个女儿,梅呦呦的心脏不由一阵抽痛。
大女儿现在前途未卜,小女儿,生死难料!
虽说这都是原身欠下的账,可现在她就是她们的娘,只不过是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记忆。
说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不管怎样,她是管定了!
等二丫回家后她还要去横头村看看那个丫头。
去年罗老婆子收了杜长庚三两银子的聘礼,就把十三岁的玉荣嫁了出去。
从下聘到出嫁只有半个月的工夫。
当时梅呦呦也阻拦过,说孩子还小,说离家太远,说不了解那家人……
可罗老婆子说了,能拿出那么多银子娶媳妇的人家,家境肯定错不了。
小罗氏也说,她舅舅家的丫头就是那个村的,家境好,人长得好,脾气好,人口简单,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
媒人说,人家就是看中了玉荣这个人,长得好,性格好,能干,对她特别满意,嫁过去肯定会善待她。
她当时一犹豫就同意了。
谁知却让大女儿跳进了火坑。
公爹是个赌鬼,婆婆是个病秧子,男人也是先天不足,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家里被她公爹输的就剩下那三间土坯房了。
下聘的银子不是三两,而是十五两,银子都是侥幸赢来的。
玉荣嫁过去后,一家子里里外外,吃吃喝喝,种地洗衣做饭就都是她的事了。
她公爹输了钱回来就打人。打老婆,打儿子,年前还打了还是新媳妇的玉荣。
她男人病病歪歪的也不敢说不敢管,只叫她忍着。
那时的梅呦呦看见女儿过得这般恓惶,只会默默落泪。
现在她来了,以后谁恓惶就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