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别墅特别安静,贺宁泽父子俩去公司了,爷爷去小公园练太极,戴宝英大概怕梁沐青追问,躲在房间没出来。
梁沐青心烦意乱,心口像堵了一块铅一样,端了杯咖啡去花园里散步。
对着她卧室窗口的那园玫瑰开得正好,朵朵都有碗口大,娇艳欲滴,是贺泽宁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也是他的浪漫,现在却觉得刺眼。
梁沐青调转方向,快步走向花园的另一边,突然眼睛一亮:刘伯正在修建冬青树。
刘伯也是她爸妈用惯的老人,但不住家,定时会来打理一下花园。
“刘伯!”
她像看到了亲人了一样,惊喜地叫了一声。
刘伯的反应却非常冷淡,只慢吞吞回了声:“梁小姐早”,又开始埋头干活。
梁沐青却被这声“梁小姐”叫得眼眶发烫,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她了。
现在人人都叫她贺太太,
她清清喉咙,没话找话和刘伯寒暄了两句,然后话锋一转,问他有没有桂枝姨,或其他离开的人的联系方式。
“没有!”
刘伯非常警觉,否定得飞快,与此同时,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和惊恐,说,“我不知道,梁小姐,我只是个修草坪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她也没问什么啊?
梁沐青顿时起疑,难道那些人的离开别有隐情?
刘伯却不容她再问,拿起工具仓惶地走开了,仿佛她是洪水猛兽。
梁沐青更加惊愕,无意中一抬头,刺眼的阳光中,二楼房间的窗口,似乎有个身影飞快地一闪而过。
有人在监视她?
突然冒出的荒谬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梁沐青端着凉透的咖啡上楼,别墅依旧空旷寂静,连走路都有回音,她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还有恐惧。
走到二楼时,鬼使神差之下,梁沐青扭开了她爸书房的门锁。
她爸妈车祸去世后,她把这里和他们的卧室都封了,三年都没踏进去过半步。
但今天,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欲望:她想进去待一会儿。
可能那是这栋房子里最能让她有安全感的地方。
她没想哭的,可门一推开,眼泪就滚滚而下。里面的家具、陈设、地毯,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她爸仿佛还坐在书桌后,带着宠溺的笑望着她,问她是不是又惹妈妈生气了。
他爸是宠女狂魔,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全世界都理所当然会这么厚待她,忘了人心隔肚皮,更忘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梁沐青信步走进去,恋恋不舍地用手一一触碰她爸用过、摸过的东西,感受着他留下的气息,突然瞳孔猛地一缩,顿住了:这房间有人来过!
再仔细一查看,天,他爸的古董、瓷器和字画一多半都被换成了赝品。
熊熊烈火噌地在她体内烧了起来,极度的愤怒几乎让她的心脏爆炸:他们竟敢?他们怎么敢?
她爸妈是她的逆鳞,也是禁区,她把这个房间当作圣地,一封三年多,碰都不敢碰,有人却把它当私家花园,随意闯入不说,还偷盗她爸爱惜如命的宝贝,?!
这和骑在她头上拉屎有什么区别?!
之前的理智、权衡和克制瞬间荡然无存,梁沐青旋风一般地冲了出去,直接冲到了公司。
她有一阵子没来了,公司换了个新前台。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得知她没预约后,态度非常冷淡,一边懒洋洋地端详自己刚做的法式指甲,一边倨傲地说不好意思,不能进。
梁沐青只好打贺宁泽的手机,打了两次都没人接,心里更火了,压着脾气问前台能不能进去通报一声,年轻姑娘不仅不肯,阴阳怪气,说她没这义务。
梁沐青脾气上来了,伸胳膊使劲一扫,台上的东西,电脑、键盘、登记簿、笔并着手机充电器等,立刻霹雳哐当滚了一地。
年轻姑娘被镇住了,愣了好几秒才尖叫着叫保安。
两个保安很快就过来了,牛哄哄地要赶梁沐青走。
梁沐青却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虽没说话,气场却极大,充满了压迫感,保安一时半会竟不敢上手。
正闹着,一个戴眼镜领导模样的人赶了过来,那些人赶着叫他王总,可他眼里只有梁沐青了,对她点头哈腰赔不是,说贺总正在主持股东大会,他这就带她进去等。
梁沐青面若冰霜,说让贺宁泽自己出来接她。
“贺总正开会,都是非常重要的股东……”
王总劝得满头大汗,梁沐青却岿然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得到消息的贺宁泽也急急赶了来,满脸惊诧地说:“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不得?”
梁沐青话里带刺。
“这叫什么话?走走,咱进去说!”
贺宁泽一愣,赶紧亲亲热热地拉她的胳膊。
却被一把甩开了。
“那也得我进得去才行!”
梁沐青柳眉倒竖,“贺宁泽,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进自家公司还得你批准了?”
贺宁泽从没见她气成这样,嘴唇都白了,不敢接话,转身呵斥王总:“哪旮旯招的前台,一点眉眼高低都不懂,连梁总都敢拦?赶紧给我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贺总,对不起梁总,她新来的……”
王总冷汗直流,一边鞠躬一边连声道歉。
梁沐青哪耐烦听这个?早大步流星地往里走了,贺宁泽快步紧跟,边追边哄,留下一群石化的员工。
这还是他们那个高冷严肃的贺总吗?
“这女的谁啊?”
前台姑娘惊魂未定,喃喃问道。
“还没看出来?贺总的夫人!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做什么前台啊?!”
王总无故被牵连,没好气地说。
“夫人也不能这么厉害吧?这么多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贺总!不就有几分姿色嘛,有什么了不起,看着也不年轻了啊!”
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服气地顶嘴。
“你懂个屁!”
王总呵斥道,“你以为她像你一样,只有张脸蛋?搞搞清楚,咱这家公司姓梁,不姓贺!贺总,是给她打工的!”
贺宁泽听不到员工在后面蛐蛐他,他正在办公室极力安抚梁沐青。
认识梁沐青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脾气。
肯定不止前台的问题,必有它因。
梁沐青冷着脸,问他最近是不是缺钱,缺的话可以和她开口。
贺泽宁摸不着头脑,说:“没有啊,你是打哪儿听到什么了?”
“那就是公司还不盈利?不行卖了得了,司徒伯伯不一直想要吗?免得你天天这么辛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贺宁泽汗都下来了。
“什么事?我爸书房的东西被人动了!宁泽,那是我爸的遗物,是我的念想,它们对我多重要你都知道,你们这么做跟剜我的心挖我的肝有什么区别?!”
梁沐青双眼喷火,胸口激烈地一起一伏。
贺宁泽一愣,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那房间从没人进去过,问她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梁沐青古怪地笑了下,更激愤了,说她虽不怎么懂字画古董,但那些东西是她
从小看到大的,一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别的先不说,那幅江南游春图的落款处她爸不小心溅上去了一滴墨,现在挂的那幅画却新得像印刷品,还有博古架上的那匹唐代三彩马,右后腿是断掉后重新黏上去的,现在的那匹却四肢健全……。
“还有这事?”贺宁泽勃然大怒,比她还生气,“走,我跟你回去看看,真是那样咱立刻报警!可是,沐青,”
他突然又放缓了语气,“家里并不只有我和我家人,还有别人,你怎么就认准是我们干的呢?我们在你心里就那么下作吗?!”
说到最后,脸上、眼里,都是受伤却极力自制的神色。
梁沐青一愣,突然想起阿姨连她的燕窝都敢捣鬼的事,不作声了。
自己确实冲动了些。
贺宁泽立刻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先帮她倒了杯水,又放低姿态和她商量,问她能不能稍等他一下,会议室正在开非常重要的股东大会,他已经把那些尊贵的股东撂下好一会儿了。
梁沐青正心乱如麻,夹杂着理亏,点了点头。
贺宁泽急步子走出办公室,却没去会议室,而是走到僻静处,拨了一个电话。